小吴和黄胖子都拿起筷子四目相视，片刻，小吴先从碗里夹起一颗辣椒放进嘴里嚼着，黄胖子也跟着夹了一颗放到嘴里嚼起来。不一会儿，两人一连夹了三四颗小辣椒嚼在嘴里，看起来都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时小吴冷冷一笑，两眼直视着黄胖子，只用余光感觉碗的方位，用筷子一颗接着一颗地夹起辣椒往嘴里送，根本就用不着挑大小，其实大的小的都几乎差不多。黄胖子不甘落后，小吴夹一颗他也跟着夹一颗，两个人都差不多装了满满的一口辣椒在嘴里不停地嚼着，大半碗的小辣椒差不多都被他们给夹完了。嚼了一阵，小吴仍旧面不改色，两眼直直盯着黄胖子看。只见那黄胖子脸上慢慢开始变得红润起来，额头上也多了好些豆大的汗珠。
小吴停下了筷子，面带悦色地一边嚼着嘴里的辣椒一边看着差不多受不住了的黄胖子。黄胖子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可他仍在坚持着，只不过越嚼越慢、越来越难受了。又强忍了好一阵，终于受不了了，直接一口吞掉了嘴里的辣椒，紧接着猛地站了起来不停地用力哈气。也不等小吴说罚他酒，黄胖子一把抓起酒杯“咕噜咕噜”两三下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完了仍在不停地哈气，还一边不停地用手猛往嘴里扇风。
看着黄胖子圆轱辘的身子那一大团肉在蹦来蹦去，李潇他们四人早已禁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而黄胖子自己也一面蹦跳一面憨憨地直笑着，弄得四人差点笑得倒在了地上。
好一阵，黄胖子坐回到了椅子上，仍在时不时的哈气，十分佩服道：“小吴兄弟，直够厉害的啊！”
小吴一边笑一边摆摆手，没说话。
这时李潇突然觉得这黄胖子这人挺奇怪，众人都在这么作弄他、取笑他，可他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感，反而与众人一同娱乐。这黄胖子，到底是真的毫无心机还是在费尽心力地装出这副憨直老实的姿态呢？
吴羽突然止住笑，脸色逐渐沉了下来。“黄兄弟，论年纪我应该也比你大十岁八岁的。”
“嗯。”黄胖子轻声应答。
吴羽接着道：“我是有件事想跟你说说，不知你乐不乐意听？”
黄胖子听了一愣，然后道：“吴哥，有话直说就是了。”
吴羽跟黄胖子正说话着的时候，林十三一声不哼地起身走到阳台，连锅带汤一起端了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用汤勺一人装了大半碗的热汤。接着他又把房间里的灯打开，这时的天色已经缓缓暗了下来。
吴羽吹了吹碗里的热汤，小心翼翼地捧起碗喝了一小口，接着再把汤碗轻轻放回桌上。“我觉得……我只是感觉，不一定是对的，我觉得你们两口子的关系……不太好，对吧？”
黄胖子一听，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拿起酒杯抿了口酒，默然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吴哥说的没错，我跟那婆娘，关系确实不好！”
吴羽掏出香烟一人递了一根，黄胖子双手把烟接过。五个人各自点燃香烟，房间里一阵云来雾去。
“既然吴哥说起了，我也不瞒各位。”黄胖子略着低头，吸了一大口烟又默然了片刻，才接着说道：“直说吧，我跟那婆娘是在老家逃计生跑到这边儿来的。老家的兄弟个个都有几个儿子，可我，有一个我都满足了！偏偏那婆娘不争气，全给我生的丫头，还一连生了四个，也不知那婆娘的肚子是怎么长的。吴哥，你说她气人不气人？”
听黄胖子这么一说，众人一时都不知怎么开口说他才好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阵，李潇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种是你的，你把种播到地里长出来的苗，苗长得不好，你说是种的问题还是地的问题？”
黄胖子听了只猛抽香烟不作表态。其他人也没说什么。
李潇又道：“虽然我还是条光棍，不过以后要是结婚了，生男生女我觉得都无所谓。你想想，要是全国人民都生了儿子，以后长大了要娶老婆怎么办？就算能进口那外国的产量估计也跟不上吧？”
小吴抿了口酒，道：“我就是只生了个女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我那儿是……”黄胖子低着头，很苦恼的样，想再往下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林十三一连吸了几大口的烟，然后把烟头捻灭。“我家大妹出来的时候我就想不生了，虽然政策是给生两个的。后来我家老妈子天天吵着一定要个小孙子，没办法，又生了二妹出来。然后老妈子还吵着要，我就说，要是出来的是三妹怎么办？送人？扔掉？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种吧？要生出来就得养！可你说我一个人出来打工能养多少个？”
吴羽轻叹一声，感慨道：“老一辈的整天都说什么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以前多生一个就在锅里多放一勺水煮粥就行，现在可不行了，他们都不跟你考虑这些。奶粉、尿布、营养品，看病、读书受教育，样样都不是小钱。以前读完高中算是有文化的了，现在人家连扫地的都要求大专以上。养大一个人供他读完书总共要花多少钱，算出来都能吓死人。有些在乡下的，生了好几个出来，就当阿猫阿狗那么养着，读不成书，管教又少，长大了能有什么用？现在社会又这么复杂，你说以后要是跑一两个出去跟人家搞出什么勾当的话，那不是气死老子找山拜了？”
黄胖子把烟头丢到地方一脚踩灭，然后抓起酒杯一口干掉杯中米酒。仍旧低着头一声不哼。
小吴起身给黄胖子倒满酒，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黄兄，别想那么多，今日有酒今日醉，喝酒就是要开开心心的！”
林十三也干完了杯中米酒，让小吴顺手给倒上一杯，然后笑眯眯地说道：“以前常说生儿子能防老，现在很多都是女儿在照顾老人，男的就不见几个。我家大妹二妹都听话得很，等我老了，应该不会嫌我臭。”
黄胖子突然变得非常懊悔的样子，咬着牙紧闲着双眼，举起双拳便往秃头上敲了几下，然后抓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吴哥呀！弟兄们啊！你们说的都在理儿！可生不出儿子在我们老家可是件非常丢人的大事儿啊！爹娘时常责骂，兄弟又常笑我无后……我……我也没法儿呀我，在家根本没法儿住啊！那些抓计生的又逼得紧，所以我才撇下四个丫头给她们外婆看着，两口子逃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