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安一早起来就发现天气就是暗沉沉的没半分好颜色
窗子开了半扇,雨滴坠过窗前时,令人感到微微的凉,就仿佛那雨是下在心里一样,让人感到十分的悲凉。
隔着窗下的帘子望去,庭院里静而无声,只有廊下的金铃随着秋风荡起便一阵乱响。
睡得久了,人反而有些倦意,谢意安慵懒得不想起来。
可是她还想再睡片刻,家里的婢女们已经涌上前来,对着她说道:“姑娘还是快些起来吧,五殿下来了。”
谢意安只能起来,扮装过后,出了屋子,便看见李言昭立在回廊之下,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着谢意安,却没有说话,只是这般看着,那目光是这样的宠溺,仿佛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盯着她良久,似是心血来潮,五皇子忽道:“要不我给意安画副小像吧。”
本来这是不妥的,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那能由着别人如此轻浅。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是他,谢意安还是点了点头,由着下人们端来了软椅,她偎坐在了椅上。
李言昭凝视她良久,目光那样专注,之后便开始运笔就墨,她远远的看着李言昭提笔的身影,那样的俊秀不凡,那样的人物俊秀,当真是让人不由生顾。
想到这些,不免双颊滚烫,谢意安想起前几日母亲来问她,是否愿意成为五皇子的皇子妃,说起来,这样的大事,本来由不得她决断。
当今皇后无嫡子,先皇后又早去,现在正宫太子之位空悬,几位皇子都有一争之力,只要她嫁了,那谢家自然也就是选定了自己要跟随的皇子,原这样大的事情,父亲只要决断了,她便只有听从。
可是父母还是来问了问她,不是真的要询问她的意思,不过只是因为怜惜她。
谢家的女儿,从来是百家求的,便是庶女,也多为大户人家的嫡妻。
何况她是嫡女,这一代为数不多的几位嫡女,如果她嫁一个大户人家为妻,日子必是能过的十分顺畅,但要是为皇子妃,可就不一定了。
母亲这是心疼她,才为她争来了这么一个表白自己心意的机会,她懂的母亲的不舍得。
谢意安之前也游疑过,可是今天看见李言昭的身影之后,她突然再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了,千愿意万愿意。
思量之中时,突然听到李言昭轻叹了一声道:“好了。”
她心思激动的,走过去拿起那幅画作,白净的纸绢上,笔墨轻重合宜的勾出了脸庞的轮廓柔和美丽,她含笑的看着,觉得这画像画的比自己还美,正兀自出神,忽然发现,那一侧写了一行小字:不思量,自难忘。
只有六个字,可是却将她的心一下从热浪里拉进了深井的冰水之中,她颤抖的再继续仔细看着,突然发现,那目眉间那里是自己?
虽然一样的巴掌大的小脸,一样的眉眸如画,一样的唇如玉珠,可是那眼睛画的修长了几分,眼角微微带上了几分长俏……谢意安突然想不起这画里的人是谁,只觉得眼熟。
可是,不是她,只不是她,这画中的人,不是她。
想到这三个字,有多少心酸与楚痛,她眼里的泪一瞬间滚落了下来,一侧的李言昭,似乎还不知道,只还在那里默然的出神,似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嘴角微微下垂。
这样的神色看在谢意安的眼里,她只觉得楚痛难忍,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那怕这画上的人不是她,她也还是不舍得不要的,只要画在她手里,人在她身边,那画里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李言昭这时候却接过了画自己打量了起来,看着看着,他脸上突然神色一变,半晌没有言语。
最后居然失魂落魄的离去,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谢意安隐隐有些不安,虽然母亲安慰她,这事已经过了贵妃娘娘的面前,又过了钦天监,也算是皇上那里通过了的,万没有什么好变的,只让她安心等着出嫁便好。
可是,过了几日,终还是传来消息,他不愿意娶。
谢意安原也是料到了,可是这一天真知道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的血都退了下去,她颤抖的拿起那他忘下的画,突然想起前些天在街上偶遇的朱府大姑娘……他的前未婚妻。
谢意安原想着这个朱府的大姑娘,既然是让退了婚的,必不可能是他心中真正所爱,可是此时再想着那人,那画,突然发现,两个影子出奇的像。
想她响当当的百年望族,裕安谢阀的嫡女,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卑贱的商户女,谢意安不由咬住了嘴唇,“哗”的一声,便将那画作扯了个两半。
朱欣蕊是嘛?
我谢意安与你誓不两立。谢意安在心里,默默的发誓。
过了两日,贵妃娘娘请她入宫述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谢家也都明白,贵妃这是想要为自己的儿子挽回名声。
本来谢府已经决定此事要不就如此退让一番。他们谢阀的嫡女从不愁嫁,不要说是这样让皇子订婚未成,便是嫁过夫死再嫁,也多的是大户嫡子愿意娶。
何必把女儿送到一个明显不愿意接手的皇子手里,那样反而结亲不成,反是仇。
可是她却是不甘心的,还是去了,远远入了宫里,进到贵妃的殿里,贵妃娘娘却让皇后唤去了,同宫的华贵人遣人过来迎了她。
走进内殿,华贵人正对着妆奁上的玻璃镜子,双颊艳如桃花。
她安静的行过礼,一侧的华贵人,却怅然望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她,叹息道:“过了年,我虚岁已经是二十七岁了,不认老都不行了,在这宫里,从来色衰则爱弛,不如你们这样绮年玉貌惹人心怜。”
听了这话,谢意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必竟华贵人是皇上的妃子,她还是未出阁的闺女,如此拿两人对比,实在有些不当。
一抬头,看见华贵人望着她,那幽暗深遂的双眼,眼睛是修长的凤眼,眼角微微带上了几分长俏,虽说是二十七岁了,但看着不过也就是二十许人的样子,端得的是美丽出尘。
突的一下,似乎谢意安心里想明白了什么,那心头的尖冰猛然间碎碎片裂,她几要晕倒在场。
原来,不论是她,还是朱欣蕊,都只是让李言昭嘻戏伤害过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