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街道上人流拥挤,不但车要和人争道,还要和牲畜争道。
有牧民赶着一群山羊在皮卡前方不紧不慢走着,可凌笑乾不想在这里拖延时间,只得不停按响喇叭。
汽车在这里恐怕难得一见,行人都时不时将目光往皮卡望来,不过皮卡上的重机枪却没让他们感到意外,在这经常发生武装冲突的地方,他们对于杀人的武器恐怕早已司空见惯。当他们看到车中有一个白人(在他们看来,中国人也是白人)时,他们的表情很惊讶,目光再难移开,当有些人注意到车中还坐着一个女人时,而且这个女人还……
看到车中的女人的,他们现在几乎都是同一个表情,那样子仿佛见到了火星人,他们的面部全都僵住了。
皮卡在缓缓往前行驶,但周围的行人却不愿就此错过,他们跟在皮卡的两边,与皮卡一起缓缓朝前移动,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车中的女子。
这一切都是在无声地进行着,说不出的诡异。
拉斐尔道:“我很漂亮吗?他们都在看我。”
凌笑乾道:“好像是,不过我们好像也惹上麻烦了。”
拉斐尔一脸笑意,她好像也很在乎自己的容貌。
有个肤色较黑,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将他的脑袋凑到车窗跟前,对驾驶室里的凌笑乾道:“嘿!你是中国人吗?”说完不还忘偷偷看了看凌笑乾身边的拉斐尔。
凌笑乾朝他点了点头,道:“是的朋友,我是中国人。”
那男子突然变得高兴起来,他自来熟道:“你好,我叫麦吉,才从喀土穆回来,中国兄弟,你是第一个来达尔富尔的中国人,喀土穆有很多的中国人,但没人会来这里,这里不安全。”
凌笑乾道:“我和我妻子才从利比亚过来,那边又发生了战争啦!我们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为了躲避战乱才逃到了这里,这里有警察局吗?我有非常紧急的事,要马上和北苏丹的中国大使馆取得联系。”
那年轻男子高兴道:“啊!我果真没有猜错,你是真的需要帮助,也许我能帮上你。”
凌笑乾立即将车停下,将手伸向拉斐尔,道:“给我一百美元。”
拉斐尔又将那一沓绿票从裤包里拿出来,从中抽出一张交到了凌笑乾手里。
一大把绿票晃的人眼花缭乱。
凌笑乾哀叹道:“拉斐尔,你是故意的吧!”
凌笑乾将那一百美元从车窗递了出去,道:“你带我们去警察局吧!这一百美元是感谢你的。”
这个自称叫麦吉的年轻男子将目光念念不舍地从拉斐尔手中的那沓绿票上收回,对凌笑乾道:“中国兄弟,这里没有警察局,这里只有军队,几天前有一支叛军才袭击过这里,有好几个政府军士兵被打死了……”
他并没有接钱,但眼光却停留在上面,很显然他是见过绿票的。
凌笑乾不想跟这里的军队扯上关系,他略一沉思,又道:“你有电话么?”
他的手机早在他驾机时就被一个劫机者收缴去充当战利品了。
麦吉摇了摇头,他道:“这里恐怕没人有电话。”
看来只有找这里的驻军帮帮忙了,希望他们不是强盗。
凌笑乾对麦吉道:“你带我去找这里的军队,这一百美元你先收下,这是我感谢你的。”
麦吉不再客气,欢喜地收下了这张绿票,他感激道:“你真慷慨,中国兄弟。”
凌笑乾开玩笑道:“大家是兄弟,谈钱多伤感情?咱们谈的是资源。”
不过麦吉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恐怕大多数中国人也听不懂。
凌笑乾又道:“车里已经坐满了,不好意思,你就走路吧!”
凌笑乾看了看车中的小孩,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对麦吉道:“待会你帮我把这个小孩送回家去,我再给你两百美元。”
麦吉道:“我很乐意帮你,慷慨的中国兄弟。”麦吉一脸喜色,看来今天遇到财神爷了。
这个麦吉看来是个文化人,说话得体也很有礼貌,他在凌笑乾的车窗外边走边道:“我在喀土穆帮一个中国人种菜,他开了一个很大的农场,我们种的很多菜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有茄子、有冬瓜、芹菜、黄瓜、辣椒……”。
他发的是中国读音,听起来阴阳怪气,很是别扭。
凌笑乾笑道:“我知道,很多中国人在这里承包了大片土地种菜卖,听说很挣钱,以后我不干了,干脆我也来非洲当农民伯伯算了,我出种子和技术,你们给我打工,呵呵。”
在北苏丹,有大约二十万中国人生活在这里,在喀土穆也有六七万中国人,他们开了超市、饭店、宾馆酒店以及中国商品零售店……甚至在这里种田。如果你认为在这里种田很可笑,没钱途,那么你错了。如果你得知这里的蔬菜能卖上肉价,如果你知道农场里的水淋淋的新鲜蔬菜一旦运到喀土穆的农贸市场就会被抢购一空,你就不会这么看了。
中国人没来这里时,苏丹人吃的蔬菜只有土豆、洋葱等有限的几种,而且还是国外空运过来的,那是天价!普通人是消费不起的,那还得是政府公职人员或者外国大使馆工作人员才有能力消费的,中国人开始在这里开办农场后,不仅在这里工作的中国人受益,连各国大使馆以及外国公司的驻外机构也跟着受益,那些欧洲人再也不用天天啃土豆了。
这里的土地很便宜,三十美元就能租上一百亩土地,因为这里的土地几乎都荒着,这里的气候适合多种多样的蔬菜生长,番茄、辣椒、黄瓜、四季豆、茄子等夏季蔬菜一年到头都在开花结果,产量不是一般的高。有中国农民在这里租了一百亩地种菜,四年挣了一千万。所以凌笑乾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有没有想去非洲做农民的?搭个伙一起组个团,我们有种子和技术,你懂的。)
皮卡缓缓而行,麦吉在车窗外缓缓跟着,车外围观了一大群人,他们亦步亦趋,只是那一双双眼睛多是看往拉斐尔的。
他们就像是凌笑乾的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将皮卡围得严严实实。
他和拉斐尔俨然成了稀有生物。
凌笑乾很担心会有人从人群里跳出来说这不公平,要他每人都发一张绿票……不过这一切并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