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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一声枪响,丁八心想这是枪毙他的,于是一头栽在地里,死了一般,把胳膊腿伸得直直的。过了好一会儿,何伟用脚把丁八踢醒,骂道:“老狗!装什么死!快站起来跟我们走。”丁八站了几次也没有站起来。周生贤去扶丁八,丁八的裤子掉了下来,把王六女,李剑英,玲玲,翠翠笑得弯了腰,羞得脸红,齐骂:”这个老牲畜!打死算了!”王玲玲严肃地说:“都得听大队长豆豆指挥,不许瞎整!刚才不是豆豆发现得早,从高粱地里摸过去,把他拽下驴来,这只手枪还不知要杀我们多少人。”张豆豆说:“把这个特务扔到驴身上,到了薛村也许还有点用处。”那个老团丁卜福仁躺在地上,大家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叫醒过来,吓得他蒙头转向,惊惶失措,屎尿都在裤子里了。张豆豆对老团丁说:“看你这个人老实,到高粱地里把裤子里的屎尿弄一弄。曾坤看着他,弄干净了去赶队伍。”大家带着丁八又继续赶路。

一会儿,曾坤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报告团长,那老兵痞跑啦!我喊他站住!他回头看了看我,恶狠狠地说:‘小瘪犊子,这么大点谁怕你!再喊我掐死你。’一溜烟跑啦。”大家听了哈哈大笑。王玲玲指着曾坤抿着嘴笑,小妹翠翠插嘴说:“真没出息,一个老团丁都没瞧得起你,还有脸说呢。”曾坤提了提裤子说:“我是一个男子汉!瞧着吧!我非把那个老团丁抓住当驴骑。”

丁八被这群儿童团扔到驴背上,一阵的颠簸也怪难受的。他心里明白,这群儿童团可不是正规军没有什么王法,也不受人管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是杀一两人也没法说理。落到他们手里也与土匪差不多,随时都有被他们砍死的可能,也许活埋。他想到这里也吓得心惊肉跳,提心吊胆,那汗水就从脸上不停地滴答下来。又不知这群小孩子把他驮到何处,想到这儿,丁八像一团烂泥从驴身上掉了下来,躺在地上说:“儿童团爷爷!饶了我吧,儿童团与八路一样不杀老百姓,不打老百姓。我丁八没有干过一件坏事。”大家一听丁八叫爷爷都笑了。郑实心说:“丁八,你没干坏事,今天你带枪乔装打扮向根据地摸来干什么?这就是特务,这一条就得枪毙。除非你立功赎罪可免一死,把你一队人马拉过来投降。”丁八一听有了一线生机,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说:“只要你们小八路不杀我,薛村有二十几个兄弟我都让他们投降,由你们处置。”张豆豆说:“你可不能骗我们,如果骗了我们,我们随时可以把你勒死,你可听清楚我的话!”丁八说:“明白!明白!”

一会儿,张豆豆带着这一支十多人的小队伍,就来到薛村的村边。赵明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绳子,他与张豆豆把丁八捆在一棵杨树上,张豆豆安排玲玲姐、翠翠小妹、王六女、何伟看守丁八。他悄悄对玲玲姐说:“我们去薛家摸一摸情况就回来,你带着这几个人把丁八看牢,他要不老实你就给他一枪。”玲玲说:“行!让他跑出一百米我再开枪,他也跑不了。”豆豆从玲玲手里接过手枪,几下就把子弹压进了枪膛,打开了保险递给玲玲说:“你只要对准他脑袋扣动扳机就行了。”玲玲说:“这东西我练过多年了,我师爷手里就有一支小手枪。”

天渐渐暗下来,这群儿童团在大队长的带领下,根据丁八提供的线索,悄悄地靠近了薛家大院,薛家没有养狗,院门半掩,院子里人马俱息,悄然无声,只有墙角水池边草丛里几只青蛙呱呱地叫。

张豆豆小脑瓜一转,感觉不对,他飞快地跑到后门。正在这时,薛森老头子从屋子里走出来,人老了嘴就好唠叨,小声不停地嘟囔着:“多悬呀!要不是卜老汉狗腿快,回来报信,这一伙窝囊废都得被老八路抓了……我得把大门关牢,别让老八路溜进来。”这时,脚低下绊了一下,老汉用手这么一摸,惊恐地叫道:“哎呀!妈呀!这是谁掉下来的一条大盖枪吗?惹祸根苗,快藏起来!”薛老汉转身向后门奔去。薛老汉的一番自白,都被藏在后门的张豆豆与他的儿童团们听了个清清楚楚:民团跑了,慌乱中掉下来一条枪。当薛老汉走到后门,这些儿童团大喊一声:“一起上!”将薛老汉摁在地上抢走了大盖枪。薛老汉受这一惊吓非同小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死活就没人管了。

儿童团在大队长张豆豆的带领下得胜而归。大家吵闹着还没有吃晚饭,回到村边,玲玲说:“走,到我们家吃饭去!”大家高兴地一窝蜂都拥到离薛村不远的杨村王三家。李剑英与王六女一个牵着毛驴,一个牵着丁八在队伍后边走着。

一袋烟工夫,来到了玲玲家。王三两口子对玲玲和翠翠领来的十多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真是摸不准是咋回事,心里是又惊又喜又害怕。玲玲悄悄对她妈说:“妈,这是一群小八路军,打鬼子的。”玲玲妈摇着头说:“不像!不像!”细一瞧,她妈心里笑了,捅了一把老汉王三说:“这哪是八路,是女儿把咱那两个女婿领来了,带来了一帮小孩子。”张豆豆与小弟棒棒将玲玲的妈妈伯母长伯母短地叫了个亲切,把王三高兴得屁颠似的,给孩子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当这些孩子吃饱了肚子,横七竖八地躺在东屋的炕上睡觉的时候。王三走出院子一瞧,嘿!月光下,墙边的榆树上还绑着一个人,旁边还拴着一头驴。那树上绑着的人已经半死不活,看见了王三有气无力地说:“老祖宗,救我!我叫丁八,我是好人,被这群八路给逮住了,半天了滴水未进,渴死了,绑我一个晚上明早准死!好心的老祖宗,救救我,没齿不忘。”王三吃了一惊。心想:这群孩子不像八路,八路睡觉总得有个站岗的,哪有掉头就睡之理。而且抓了人总得给口饭吃,是一群小土匪吧?我的两个女婿也在其中,这里必定有诈,我得好好问一问我的女儿。

王三与老伴把两个女儿叫到西屋,王三问:“玲玲、翠翠,你们说实话,这是怎么回事?我把你们姐俩送到秀月村张大叔家,也是看上人家人品好,忠厚老实。现在是乱事之秋,兵荒马乱,你们到了张家,那是有老八路的地方,是根据地,安全,我放心。怎么又呼啦啦地跑了出来?”玲玲神色自若,笑容可掬地说:“爸妈,是这么回事,这群人都是儿童团里的骨干分子,张豆豆是儿童团大队长,他带上这帮人准备去投奔八路军打鬼子去。现在不去,过两年鬼子完蛋了就打不着了。”翠翠说:“在根据地里我亲眼见到好多女八路,待人可好啦,学文化,军事,有的学医生,还号召中国人民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建立新中国……”王三与老伴听了个明白,王三笑呵呵地说:“好主意,好想法,都是有血气的青年。玲玲,你把那两个小女孩叫到西屋来睡,再把你们那个张豆豆团长也叫过来,我有话说。”

一会儿,玲玲把王六女、李剑英、张豆豆叫了过来。张豆豆有礼貌地说:“三大伯,伯母还没有睡呀,今天可打扰你们啦。”王三说:“玲玲你带她们睡觉,我与大队长说几句话。我说张豆豆:你们是什么队伍啊,连一个番号也没有?部队住下不设岗,敌人来了怎么办?你们是八路的队伍,大门外还绑着一个人那是俘虏?八路军优待俘虏,不给吃喝,一晚上过去,死了咋办?”张豆豆一听王大伯说得句句在理,自愧道:“三大伯,我们不是正规军,哪来的番号,岗哨的事我们也没当回事,门外绑着的是特务,大家一闹把他给忘了。松开吧,他跑啦,带着又是累赘,明天把他埋了算啦!”王三说:“明天把他埋了,今天晚上也应给口饭吃。”张豆豆用右手拽着耳垂说:“三大伯,怎么给他吃啊,松开了他又跑啦。”王三笑着说:“好办!好办!先把他两条腿打折,让他吃饭他还跑得了?”屋子里睡觉的小姑娘和玲玲妈轰的一声全笑了。王三说:“你们找八路走弯了路,这里离县城七八里路,刚刚跑回去的老团丁回去准报告,那民团的团长一会儿就带人马出城来报复,你们几个小鬼都得被抓住。我给你们出个主意:树上绑着的那个特务叫人去喂几口饭吃,给几口水喝也就没事啦,今晚上死不了。明天你们愿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呀,给你们这群生葫芦卖点力气,你们都在我家好好睡觉,没有人知道,我去薛村打探消息,如果有民团从县里出来,一定先去薛村,我就跑回来通知你们。”张豆豆高兴地说:“好办法,还是三大伯想得周全。”玲玲说:“我爸外号叫诸葛亮哪。”王三神秘地对张豆豆小声说:“明天去找八路的路应该这么走……”翠翠说:“大点声!我们没有听见!”张豆豆说:“这是军事秘密!”

一晚上平安无事,大家都睡了个好觉。太阳老高了,大家起来胡乱地洗了一把脸,玲玲妈又忙碌着给大家做了一顿早饭。饭后,棒棒把丁八从树上解了下来,丁八立马瘫在地上,已经半死不活了,口不能言,双臂青紫。曾坤端来一盆凉水,哗地从丁八头上倒下,一激灵丁八坐了起来。赵明给丁八端来了一碗凉水,丁八嘴都张不开,赵明胡乱地给灌了进去,丁八才有了点精神。后来又喝了一碗米粥,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说声:“我的爷,哎呀,折腾死啦!还不如一枪崩了算球!”孙久说:“快了!崩死你还费子弹,子弹是给鬼子留的,你挨不上,你是活埋!”丁八两眼一翻,扑通一声又躺在了地上。

队伍又要出发了,玲玲妈问:“你们姐俩还跟着去吗?别去了!就留在家吧。”玲玲和翠翠坚持要走,张豆豆过来说:“要不你们姐俩留下,以后再说。”这时王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去吧!去吧!不要把丁八活埋了,又没有锹镐,挖个坑也耽误时间,快快赶路。”

这群松松垮垮的队伍,按着王三指引的路线走到中午,路两边的庄稼地渐渐地少,前方出现了一片杨树林子。大家在杨树林子里休息了一会,吃了些自带的干粮,刚要起身走,只听林子四周哗啦啦乱响,从林子中冲过来二三十个大汉,人人手中舞动着棍棒,嘴里骂着:“小兔崽子哪里跑,可把你们给等来了,家中老小都急得炸了窝,你们还在这儿消停!”劈头盖脸便打。这些小男女被这突如其来凶猛异常的袭击搞得惶恐不安,慌不择路地乱跑起来。没有招架之功,缺少了还手之力。张豆豆手中的大盖枪,玲玲手中的小手枪早巳被人抢了去,一个一个被生擒活抓了。丁八瞧见这伙儿童团都被抓住,心里异常的高兴,没想到救星来了,他把捆绑双手的绳子一阵乱抖,大声地喊:“好汉们,快把我的绳子解开,多谢诸位救命之恩,这群野杂种太坏了!已经捆了我一天了,狠狠地打,替我出出气!”一个壮汉听见丁八骂人,跑过来照准丁八的面门就是重重的两拳,骂道:“丁八,狗特务,这儿童团也是你骂的?你是找死呀!闭上你的臭嘴!”丁八的鼻子立马喷出血来。丁八心想:我怎么这么命苦,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张云老汉从后边气喘吁吁的手提大棍跑了过来,照着张豆豆的屁股就是两脚,给棒棒一个嘴巴;嘴里骂道:“你两个把我们害得好苦,十多户人家丢了孩子谁不着急?张豆豆,你把这群孩子带出来干什么?害得我们几十个人找了两天,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好在王三兄弟通了个信,也等了你们半天才把你们逮住。”骂着操起棍就要打。大家拉住,一齐说:“别生气了,这群孩子一个不少地都回来了,没有什么事就好。”大家髙兴地把自家的孩子领回。

张云大伯把丁八与那头毛驴一齐交给了武工队处理。后来听说那头毛驴被武工队杀吃了。

张云气呼呼地回到家里,摆出了父亲的威严,把张豆豆骂了几天还不解气,扬言要打断他的腿。把小妹妹秋菊吓得整天躲在玲玲的房内,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玲玲看得气不过,说:“张叔,你老人家这样没完没了地骂,又是打又是杀的,何必呢?我们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只是大家想去当八路也是正理,打鬼子也没有错啊。等几天老八路回来你去一问就明白了,我们姐俩准备回去了。”几句话说得张老汉才闭上了嘴。张大婶说:“玲玲多懂事理,老头子是老糊涂虫,不要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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