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筝被黑夜里的声音一惊,待明白过来是季审言的时候,内心的疑惑反而更浓。
“你这么快……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见男人依旧戴着面具,白筝不由得有一种宿命般的感觉。成亲前夜,她用金簪刺伤了季审言的脸,他就一直戴着这个面具。那时候还觉得,终归有一天,季审言这个面具是要摘下来的。
可是现在……恐怕这个面具,往后永远都摘不下来了吧。
想到这里,白筝心中一阵唏嘘,不禁对眼前的面具男人生出深深的同情。
看着白筝脸上迅速漫过的哀伤神情,景玺挨着白筝站定,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两掌之间,“白筝,本王……觉得你还不错。”
听见眼前这个男人的话,白筝原本的那些伤感情绪顿时被吓得支离破碎!
她脑海里突然就涌现了白天的情形,当时他脸上烂掉的血肉粘在自己的衣服上牵起的那些……一种害怕的情绪顿时弥漫了整个胸腔!
谁说面貌不重要的?那根本就是胡扯!
虽然白筝自觉以前就不喜欢季审言,但此情此情,得他这样一句夸赞,她心底的反感可不是一滴两滴,而后浪推前浪!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这样!”白筝用力将自己的手往回拽,想要脱离男人的束缚。
“别讲究那么多了,走吧,回你房间,本王有事要告诉你。”景玺完全不顾白筝的反抗,反而将她打横抱起,自顾自地往前走。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是什么事情还要回房间才能说?!
难道是白天她为了想让季审言快点接受治疗而抱了他,又让他误会了?!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她应该再坚持一会儿等秦柯来的,不应该自作聪明的!
白筝想起之前季审言对自己强来的那些事,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不不不,季审言,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今天我抱你,并不是因为喜欢你,那是因为……”
“你抱了季审言?”景玺猛地停住脚步,隔着面具望着怀中有些惊慌失措的小女人,语气森森。
白筝一愣,恍然觉得刚才听到了景玺的声音,可定睛往四处一望,根本没看到他人,最后她把目光落在眼前的这张面具上。
“那你说说,你为何要抱我?”景玺换回季审言的声音。他还是没有准备好,向她坦白事实坦白身份。
白筝还沉在刚才的声音中没有回神,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若不是考虑到季审言那让人害怕的面孔,她早就伸手去掀开那面具了。
“你喝酒了?”白筝敏感地捕捉到另外一个事实,那就是男人身上的特殊味道:酒香混合草木清香。
她最初被黑衣人追杀时,在树上遇到的那个男人,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恩?”景玺假装疑惑,心里却苦笑,出来的急,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我都闻到味道了,你喝酒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就不怕被影响吗?”白筝语气淡淡的,心里却翻江倒海,许多以前她并未在意的小事一件一件涌上来,占据了她整颗心。
“再那么多话,小心本王堵你的嘴。”景玺脚步更快,说话的语气有些流里流气的。
白筝便不再多言,任由他抱着。
既然怀疑,就必定要弄清楚,这是她的原则!
就算即将要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她也要一探究竟!
到达陶苑的时候,里面居然灯火通明,这一点是她没想到的。
景玺走到桌边,将白筝放下,而后自己也坐在桌边。
白筝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男人,“王爷,喝点水。”
景玺顿了一下,这才伸手去接。白筝快速扫了一眼他摊开的手掌。
上一次,她被景安礼威胁的时候,也是这个面具男人救了她,而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是被伤了掌心的,流了那么多血,伤口一定很深,一时半会是痊愈不了的,必定还有疤痕!
而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掌上,确实有很长一条刀疤。
“本王已经说过,本王觉得你很不错,有资格做王妃。”景玺哪里不知道白筝的那点小把戏。只不过他本意就想让白筝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故意露给她看,也叫她早点有心理准备。
“王爷,你还记得当初你在婚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话吗?”白筝故作回忆往事,满眼认真地等待答案。
景玺眉眼一动,他当时并不在场,怎会知道机身眼同她说了什么话。不过,看来这个女人不是太蠢,这明明是有意试探。
已经开始怀疑了吗?
也好,太子三日后就要到达桐县,到时候再想瞒她,也是瞒不过了。索性现在就让她知道。
“呵。你还挺记挂这件事?本王对你说过那么多话,怎会偏偏就记得那一句呢?”
“王爷,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怎会连那么重要的一句话都记不住呢?实在令我伤心!这样吧,我再考考你,如果你答对了,我就原谅你这一次。”白筝勾唇,心里已经有七八分把握,眼前这人并不是季审言。
因为,当初那婚约书,季审言根本没有签下自己的名字,而是按的手印!
“你说。”白筝的每一个表情,都被景玺收在眼底。看着她那副窃喜的样子,他突然兴味大发,想要逗逗她,顺便看看她是否聪明,所以决定继续装傻。
“我们初见的那天晚上,我送你的那条手绢上,绣的什么花样?”若不是方才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白筝也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一块手绢在季审言手上。虽然,那块手绢并不是她主动送给季审言的。
“本王早扔了,记不住。”景玺用手去拉自己的面具,似乎想要把它摘下来。
白筝却因为他的这个动作,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又想看又害怕看,担心万一面具背后真是季审言。
可片刻过后,景玺将手放下,“白筝,本王的王妃之位,一辈子都是你的。高兴吗?”
“不高兴。”白筝回答得直截了当,转身就要走。
景玺的长臂一伸,将她裹进怀中,“白筝,本王再跟你说一次,本王的王妃之位,非你莫属。”
白筝还想挣扎,却猛然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声音已然不是季审言的,而是景玺的!
“你到底是谁?”
景玺决定不再瞒她,单手上移,轻轻一挑,面具就被他扔在一边,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赫然就展现在白筝上方。
“是本王。”景玺无法预料白筝的反应,只得用双手紧紧抱住她,怕她逃跑。
白筝却只是望着她,没有说话。
“你对本王的痴迷,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本王的脸皮薄,禁不住你看的。再看就要穿了。”见白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景玺头一次有心慌的感觉,只得无话找话,自我调侃。
“你不仅脸皮薄,身子也弱。”白筝语气平静,依然定定地看着景玺。
“本王,不是故意瞒你。本王……”
“那晚沐浴,王爷还满意吗?”白筝抓着景玺的衣襟坐起身来,直直地望进景玺的眼睛里。
“本王……”
“装作季审言来骗我的真心话,王爷您还觉得满意吗?”
“……”
“很滑稽吧?很可笑吧?您玩得开心吗?”凭什么?!
亏她还傻兮兮地以为,自那晚沐浴过后,她就可以和季审言脱离关系吗,她和他景玺就可光明正大一点!
她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地做每一件事情,只不过为了离他近一点。而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把戏,是他在逗她玩!
就因为她白筝无家无势,所以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她吗?
那么在这中间,他究竟有几分真心,或者说全部都是假意?
王爷……原来他还是王爷!
那么季审言呢?难道季审言也是他的棋子?
白筝积攒在心里的怒意突然喷薄而出,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地朝景玺的脸挥了一巴掌。
啪!
巴掌声一出,白筝立刻就后悔了。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竟要动手,可她就是觉得委屈,异常地委屈!
景玺受了那一巴掌之后,他的整张脸都瞬间冰冷下来,一双狭长地凤目微微眯着,一把拽紧怀里的白筝,定定地看着她。
景玺蓦地站起身来,一把提起白筝,疾步往床走去,而后双手一扬,将她扔了上去。自己随之更是直接覆上去,将她制住!
“本王告诉过你,我要你,你就不必怀疑本王的用心!本王没有在玩,并没有觉得滑稽!本王……是认真的。你相信我。”景玺很快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和激动情绪,一句话越讲越柔。
因为方才的那一巴掌,白筝心底已经有些发虚,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居然动起手来。现下,对于她被景玺突然扛起来并扔下这件事,心里除了紧张和些微的害怕,其实并没有多少怒意。
而且,她原本以为,她这一巴掌下去,以她和景玺现在这样的关系和浅薄感情,景玺要么动怒,要么就是直接甩袖走人。
结果,他不但没有,还压下自己的脾气,讲了这么一句话。试问,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呢?
白筝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不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房的人。
但面子还是要要的。
所以白筝把头偏向一边,紧闭着嘴唇不说话,任凭景玺就这样压着她。
女人要面子,男人更是要面子,何况时才被打了一巴掌的男人!
景玺方才被压下的怒火因为白筝的沉默,又涌了上来,他膝下用力,一跃起身,旋即往门口走去。
白筝拿眼偷偷看他,发现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又是生气又是懊恼,越来越后悔那一巴掌,更加后悔在景玺表白的时候,自己没有回应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