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胖猪,太不懂兵法,太鲁莽了。好比在大草原上,他带上手上所有部队,恶狠狠想一口吃掉对方。对方却避重就轻,先将他引远,再一个秘密拐弯后,回灭了那胖猪的粮草部队。粮草既掉,那胖猪只有等死的份啦!”家风所熏,李文竟给李健生以兵法论起场上的决斗来。
随着陈凤兰小掌轻拭,众同学捧腹狂笑,预示着李世富彻底的失败,及在小蒙班将受到彻底压制。李世富一石数鸟的计划,在其脸色一青一红之间早已灰飞烟灭。
两余月后,大清晨的村巷上,李文、李源挂着小字板,拎着盛满食物的大瓷碗来到了李健生的家门口,如常日一般,三友要聚齐一同上学去。
二人刚迈进好友的家门时,屋内便传来李田暴怒的咆哮。
“你老子我辛辛苦苦为了什么?还不是期盼着有朝一日,我的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却常常逃课。你来说,我含辛茹苦活着有什么劲?”
原来,昨晚李田因事走了趟乡墟,路遇小蒙班现时授课先生唐秀才,对方告知健生常有逃课之举。李田虽火冒三丈,可当办完事回家时已是深夜,儿子早酣然大睡,因此不得不将火气忍了一宿。
今晨询问之下,由儿子那证实了此事。想到自己支撑着这支离破碎家庭的辛劳,儿子却如此不省心,火气实难忍耐。谁说老黄牛不会发火,只是它们的火点比较高而已,今晨李田这头老黄牛就罕有的对着儿子大发肝火。只唬得门口处的两友面面相觑,原来田叔也有这么生气时候。
一番埋怨斥责后,李田见儿子一副低头耳受的顺从样子,火气便消了消,暗想时候不早了,总不能误了今日的课程吧。
“去上课罢,今天可不许逃课!”李田打发儿子上学时下了道严厉命令。
“可是······可是今天恐怕还得要逃课······”李健生这句话越说越轻,但也足够清晰的传入父亲耳中。
“啪”的一声,李健生脑壳上挨了一巴掌,虽说李田极少打儿子,但此情此景,此话如同火上浇油,稍降点的怒火一下窜了起来。怒火攻心下,李田罕见的对儿子动手了。
“你他娘的,早知如此,老子当年就应把你射到手心里!”
此骇言一出,令盛怒之下的李田顿觉不妥。他是个一辈子老实安分之人,何时说出过此类语言呢。李田家境贫寒,等到二十好几才勉强将就着结了婚。但“老黄牛”也是人啊,那么婚前的平时里,也有偶尔自个解决下生理需要的。
只是今日极怒下,口不择言说出自己的阴私,令这老实人心一惊跳,骤然收口。惊恐之余,李田慌乱的目光一扫,看到了立于门口的李文和李源二人,他心中的怒火就莫名的散失无踪,垂头丧气颓然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田叔,健生逃课是因为他娘早晨时,都会把只癞蛤蟆当成早饭送到蒙院来的。”二人奇怪呢,怎么田叔的脸突然变红了呢,还以为是他太过生气造成的呢,二人便忙着给那犟强不辨一言的李健生辩解起来。
“是的,你不知那只蛤蟆多恶心,起先都吓得那些女生哇哇乱叫,健生是不想影响到其他同学,所以他早上才会上完一节课后逃课的。”
“对啊!健生只是在是早课时才会逃课的,但轮换到中午课和下午课时可从没逃过的。而且,每天我们三人互相帮助,又会重复学习一遍的,我们都没拉下过先生所教过的东西。”
李田听到门口两童的话语,霎间放下心事,暗想:我家孩儿还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可惜在我家确是苦了这苦命孩子了。
他大手一挥柔声说:“孩儿,为父知道原因了,去上学吧,拿好桌上的饭碗。但要记住了,别人的目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自正、自尊、自强、自责,依自己的本心去做吧!”
蒙院中。
随着先生一句“休堂······”响起,授业室中爆起阵阵欢呼,但最为解脱的应是李健生同学,他之前早已是坐立不安,目光时不时瞄向蒙院大门。先生宣布休息的声音,于他竟如天籁之音,如获大赦浑身轻松。
他掉下句“水潭边见”便蹿出了蒙院大门。
“先生好!”同学们齐呼此句时,预示着第二节也就是最后一节课要开始了。
老规矩,前节课为字义、用处等的解释,这节便是教一笔一划写出所学几字。
今日,小蒙班轮到上早课,所以一如既往的,李文旁空了一座位来。这于他早已是习以为常,先生也已习惯,同学们也已为常。
同样一如既往的是,李文听着听着便又是失了神,正确点说也应是入了神,入神到他本体感受中去了。
李文默念着:唔,这是尾指······唔,这是食指了,这是拇指。那么顺着慢慢上来,这是到了手肘位置,再慢慢上来······到达我的肩部了,下步是往上还是向下呢······
怎么我感受不到这无名脚趾的?先轻轻让它动动看。唔,还是有那么一点能感觉到它的。它太调皮了,怎么我呼唤它都不作回应的,非得动动它才行,真贱······
如果我想踢一脚的话,应该是怎么动作呢?膝盖位置当是先动哪部位呢?
······
“李文是谁?”
咦,李德权又是谁?······不好是先生点我名了,李文由浑然陷入身体默感中回过神来。愕然抬头,入眼的是先生的蹙眉和满脸的怒容。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先生叫你去帮忙擦干净墙板。”
原来是这样的啊,先生终于明白我走神这事是免不了的,不再问我刚才他说过什么这无聊的问题了。擦墙板嘛,小事小事,我就来就来。李文闻言,心头一松,边离位快速走向讲台,边如是思量着。
湿布在这呢······我擦擦,不惩罚我就好,我要擦干净点······这擦白板的活,我还是能干得很好的······
不对,怎么突然这么静寂的?诡异诡异!
不对,这有问题!李文一念到此猛然一激灵,彻底摆脱了方才懵懵糊糊的状态。惊骇中低眉上瞄先生,看到的是先生冒烟的眼神和迎头扑来的模糊黑影。
“啪”的一声响起,李文吃上一教鞭,同时室中暴出哄然狂笑。
看到李世富埋首于桌上,一手捧腹狂笑,一手猛捶桌子的样子,李文早明白自己是受诓了,刚才说先生要擦墙板之言,正是那可恶的李世富所说。
“不好好听课便罢,谁叫你擦除我辛辛苦苦写下的版字的?”授课的这位唐秀才已彻底暴走。
唐秀才出身自贫苦人家,平素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信条,最看不惯的是纨绔子弟。这李文家庭优越,却在平常上课时多有走神状,且屡教不改。今日被多呼几声,不应也罢,他却一言不发上来擦掉刚写落的板书,这是在示威么?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虽然院中有规定,不可轻易打骂学生,但学生做了极出格之事还是可以动粗的。
唐秀才在盛怒之下抽了对方五六鞭后,也知不可真正将人打伤,就开出了份严厉处罚。“明天你上课前必须要将整篇的千字文背出,背不上来的话手心就得吃我两鞭,然后再站于墙边上课,第二天接着背,直到背出为止!现在就给我站墙边去上课!”唐秀才用几乎怒吼的声音对着旁边的李文说道。
这处罚有点坑人,要知现今才授到四十多句,两百字不到,千字文有千字,二百五十句呢。正常情况下,要熟背这二百多句得花上个多月时间,废寝忘食下,花个半个月已算是极快速度了。如果李文没背过千字文的话,即便如何努力,挨上十来天的教鞭也是在所难免了。
冷静后,唐秀才虽也有觉得罚得稍过分点。但他暗忖,这小子天天上课走神,罚他站着上课那也是让他集中精力的好方法,打他那两鞭时打轻点便是。如逼得他一下背会千字文,这对他也是有好处的。想及此种,唐秀才也就释然了,不再理会墙边那满心愤懑的李文。
镇住室内那翻天的肆意笑声后,课照常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