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歌吹如同春天香暖的风,把人心吹得摇摇欲酥。玲珑将我们送至一座被围墙隔开的园子外道:“宴会待会儿在里面举行,你们要如何进去呢?”
西林苑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宴乐园,此时却被禁兵重重把守,凡是入园的人都须经过层层审查,陌生人须得有人引荐或执信物凭证方可入内。
我和薛琴在门口转了几圈,既不见薛墨更未见江听潮,只能干着急。忽然,我的脑子一热,便冲薛琴使了个眼色。薛琴立刻心灵神会地说:“白玉姐姐,要不你先去忙吧,我和姐姐在这里等会儿我家公子!”
玲珑看看我,见我点了头,才拉着我的手,依然有些不放心地说:“这会儿王府各处正忙着,你们若等不到薛公子,待会儿可让人进去通报下,那我先回去做事,回头我们再联系。”
我点点头,目送玲珑走远,便立刻对薛琴说:“我们这么干等得到什么时候呢,走,姐姐带你进去!”
薛琴瞪大眼睛问:“姐姐,你不会又要像上次那样……”
我立刻捂着她的嘴,看周围没人注意我们,才小声地说:“从哪里进不都一样,再等会儿好戏都完了。”
我正打眼四处溜达城墙各处守备,想寻个薄弱的突破口,便忽然看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来。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进了王府还乘坐着华贵的马车,本以为是某位王妃贵胄,走进才瞧清华帐内那抹艳丽的身影。一个守备高声喊道:“长乐坊林黛黛求见!”园内一人高声回到:“王爷有请!”
一行人既未下车也未接受审查便浩浩荡荡地直接进了门,把我和薛琴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多么威风的进场啊,真不知道待会儿她要在宴会上表演什么呢?
我赶紧催促薛琴:“走,那边去。”
两人绕着围墙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处行人稀少无人看守的缺口,只可惜这段墙比别处要高出一倍,墙上还爬满黏糊糊的青苔。
薛琴看着墙,又用怀疑的眼神儿看着我说:“姐姐,这你要是也能进去,以后你都可以带我去皇宫里玩了!”
我瞪了她一眼,仔细想着翻墙的对策,若平日我一个人还好,只是现在带了个薛琴,还有穿这么一身新裙子,难免展不开手脚。
正想着,忽然望见墙头起伏处伸出一道树枝。
我将薛琴和自己的裙带都解下来,向上一抛紧紧缠绕上去。丝带绾结后,离地面尚有丈余遥。我略起身子,一个翻身倒挂在了丝带下端。
我倒挂金钩,身子荡来摇去,薛琴却又不分时间场合地在下面为我叫好。我冲她怒吼道:“还不快给我手,激动什么呢!”
“哦!”她蹦了几蹦,终于将指尖放在了我的手里。我双脚猛蹬墙面,两人便立刻借力向上飞去。我一只手趁机抱住薛琴,另一只手猛拉丝带,两人终于险险地落上了墙头。
薛琴拍着小胸脯感叹道:“刚才好刺激啊姐姐!”
我擦了把头上的汗珠,催促她道:“还不赶紧束上裙带走,待会儿宴会就开始了!”
我们俩正要离去,薛琴忽然又感叹道:“姐姐,这里景色可真美啊!”
我随她的指点望去,面前竟然是一片起伏的竹海花丛。而前方,清水楼阁,行鹭沙洲,山石耸立,小小的园林内竟然是如此一片洞府天地,而远处人流攒动处,花花绿绿的舞台旗幡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与背景宏丽的宫殿相得益彰。
我也不由得呆住了,这金王爷的府邸,竟然能建得如此奢靡富丽,他该是有多大的权势呢?
我正沉醉于无边美色中时,薛琴忽然喊道:“姐姐快走,有人冲咱们过来了。”
我拉着薛琴的手,顺着城墙向来人相反的方向跑去,到一处隐蔽的地方便抱着她跳下墙头,两人一起躲在一块假山后面方才躲过了巡逻士兵的眼目。
我拍拍手掸掸裙子,拉出因为奔跑和惊吓有些气喘吁吁的薛琴安慰道:“现在安全了,咱们现在就去找薛墨。”我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人流。看刚才的一幕,林黛黛也应该是金王爷请来的座上嘉宾,那薛墨到底会不会帮我的忙呢?再或者他连和林黛黛碰面的机会都没有呢?
又一队卫兵从远处走来,我俩刚要躲,已经有卫兵大喊:“看那边有人!”
既然已经被发现,我索性大方地朝他们走去,冲领头的士兵询问道:“这位大哥,我们方才看这里景色不错,便过来游览了片刻。只是这边林木多,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还请问我们该如何回去呢?”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似乎对我的话有所怀疑,那领头的上下打量我一阵,面色上便放恭敬了:“敢问小姐是谁家亲眷,今天人多事杂,我们问清了也好带您回去。”
我眨了眨眼,看向薛琴,薛琴立刻禀报道:“我们是上将军府光禄寺卿江成浩家二公子江雪墨的亲眷,麻烦你前去通报一声。”
“原来是二公子,我们这就带夫人前去通报!”我一愣,这几位怎么把我当成了夫人?
薛琴捂着嘴偷笑道:“大家都知道公子跟府上少有联系,他身边的女眷那只能是夫人了!”我瞪她一眼,对她刚才所报的一堆名号晕头转向,便问道:“薛墨既然已经随了母姓,你还称他是江府二公子?”
薛琴叹口气:“姐姐你不知道,刚才那一堆名号其实都只是空壳。江老太爷曾随先皇开国戍边,结果未等到封爵便战死沙场,皇上便将上将军封号和府邸封给了江家,以示公爵论赏不忘先臣。可惜江府一直人丁零落,老爷原本袭了光禄寺卿一职,却只对生意采买感兴趣,江家真正在长安立足,是因为巨商富贾的身份。”
“那名号……”
“在京城,商人再有钱也难入大雅之堂,老爷前些年去世,原本大公子可以继续袭爵,只是朝廷忌惮江家权势过大,加上大公子也不喜欢官场,朝廷就让公子的姑父改姓江家继续承袭。这个大家都知道的”
我听了这么多,却始终没听到薛墨的名字跟江家的联系,便接着问道:“那薛墨为什么要跟随母姓?”
薛琴看看我,叹口气,语气也变得有些悲哀:“这事说来更复杂了,公子不愿提,我们也不敢多问,公子是自己不肯姓江一个人搬到外面的。也不知道老爷到底是怎么想,不过总算最后没有忘了公子,京城一带的商铺倒都给了公子。”
这错综复杂的一堆关系,不禁让我联想到了自己初见薛墨的时候,那时他便和一个叫雪姨的女人独自居一院落,还说他父亲给了他很多银子。而听潮也提起过他母亲的事,看来他们兄弟二人间也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我和薛琴正聊着,前面的卫兵已经离我们有了一段距离,我们正打算紧跟去,卫兵们忽然停了下来,为首的领兵冲一人喊道:“江公子,您看这位可是二公子的家眷,若是的话还请您带她们过去,我们还要去前面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