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枢戈用手顺着姚初娴的头发，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我们去见易颜”、“我们去见易颜”。狂躁的姚初娴竟然真的平静下来，她把头埋在安枢戈怀里“呜呜”的哭，凄惨得叫人难以直视。安枢戈顺势就把她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围观的人群散开一条路让他们出去。
“小枢啊，送初娴去我家那躺着。”一个精瘦的女人对安枢戈说。她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职业医师，开着村里唯一的药店，病人理应送到她那里去。
“好。”安枢戈闷闷的应着，视线却飘到了人群的缝隙后吕轲的身上，他已经被人看住不能走动了，此时正在啃窝窝头，真是淡定。姚初娴一看见安枢戈就发狂绝对不是意外，但这两个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又能有多大的联系呢？
像是感觉到了安枢戈的目光，吕轲也看了过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移动的人群就再次把他挡住了。安枢戈现在抱着姚初娴也无暇再去顾及吕轲。他在人群中直直走向了村里，很快就到了村子的药店门口。
女医师打开大门把安枢戈领进打点滴的里屋，他们把满身是血的姚初娴安置在床上。她一双眼睛麻木的睁开又闭上，最后彻底合在一起，晕过去了。
“没什么攻击性，还好。我去给她舌头上点药。”女医师说着就去找医药工具。还有几个男的走进来围在床边，村里的妇女带着帕子来给姚初娴擦身体。
“小枢去初娴家拿套衣服来吧。年轻人跑得快。”一个女人转头对安枢戈说。安枢戈点点头就朝姚初娴家的小平房跑，跑到了他才意识到他没有钥匙进不去。
安家的宅子要比姚初娴家的更大更高，站在二楼就可以摸到她家屋顶的瓦片，易颜的房间近得可以直接爬到姚初娴家的屋顶上，但同样对方也可以爬进来。安枢戈在去上大学之前曾经看见过姚初娴顺着屋顶爬到易颜的房间，像变态一样嗅房间内的物件，专注得没有发现门缝后的安枢戈。
这个女人对易颜的感情深得不正常。安枢戈把这件事高速江雨，江雨只是这样语气淡淡的评价，并不放在心上。但安枢戈心里更认为这不是不正常那么简单，姚初娴这种人前乖巧人后痴汉的对比太强烈了，或许她对易颜的爱意已经变态得可怕，可怕到支配这个内向的女人不洗风险偷偷潜入别人的房间。
她一定不止一次潜入，这肯定已经是常态，她甚至可能用自己的方法天天潜入易颜的卧室。安枢戈这么猜测着就进入了易颜的房间，屋子的布置和他人一样冷淡，但又有一丝异样。安枢戈走到床边掀起被单，竟然看见一套女性的内（防吞）衣团伏在里面，不用想那只可能是姚初娴的。她知道易颜过年会回来，那么她不会把这个一直留着，这套内（防吞）衣必定是年夜饭后姚初娴肯定易颜不会回来后才放在这儿的。她或许就窝在被子里换衣服，把自己私密的气息和易颜的东西混在一起来满足内心变态的爱意。
安枢戈感到一阵胆寒。他甩甩脑袋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姚初娴昨晚来过那么她今晚极有可能还会来取走内（防吞）衣，也就是说她爬上屋顶的工具或许还留在她的家院子里，安枢戈只需要顺着姚初娴来时的方向就可以进到她家。
窗子被打开的瞬间安枢戈被风迷了眼，他眯着眼睛爬上瓦片一直向前，眼前很快就出现了姚初娴家的院子，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口井和一个桶。
桶沿搭着一截红色的袖子。
安枢戈眼睛一直，没来有想到吕轲和姚初娴关于衣服的对话，那时候姚初娴的表情很奇怪。
姚初娴有着比安枢戈能想到的还要隐藏得更深的阴暗面，在看见内（防吞）衣他终于确定。那么吕轲的怀疑是不是也就有理由相信了呢？
安枢戈移到房檐，果然看见了梯子，他顺着梯子下去后就径直走到桶旁，待他附身去看时鼻子中竟然窜进了极为淡的一阵血腥味，桶中的水已经颜色浑浊，那件红色棉衣就浸在水里。
棉衣上，有血。
窝窝头啃光了。
吕轲搓了搓手，继续跟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男人大眼瞪小眼，他是大眼，他对面那个男人是眯眯眼，小得跟条缝似的。
“这位大哥，放我走吧。我想回去加件衣服。”吕轲假装很冷似的缩了一下脖子。
“不行，不能让你逃了。”眯眯眼拒绝。
“不逃不逃，我回安枢哥家而已，你们还可以去那里抓我。”吕轲说。
“你认为我会信你？我怎么知道你又会不会冲到姚妹子那里伤害她？”
“我不去她那儿啊。她看见我就激动我还特意去不是找骂吗？”
“你也知道她看见你会激动！你现在可是……呃……罪犯！”眯眯眼停顿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想到嫌疑犯这个词儿。
“我怎么可能是罪犯呢？天地良心，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过！”吕轲竖起三根手指。
“那她怎么会看见你就叫？！”眯眯眼不耐烦的大吼。
“我他妈哪知道……”吕轲越来越觉得眼前的男人像小时候见过的那些听不懂人话的草（防吞）包，不想再跟他说话。他抱起自己的猫捂手，然后靠在椅子上假寐起来。这种嚣张无视的态度让眯眯眼看得很不爽，在他的认定中吕轲就是一个外地人渣，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那是在挑衅。他走过去一把摇醒吕轲，劈头就给了他一拳。
“你小子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告诉你姚妹子真有什么事老/子们不废了你个龟（防吞）儿子！”男人表情扭曲凶狠，可惜只换来吕轲翻了一个白眼。
看见吕轲被打，兜在一边惊叫起来。它用爪子徒劳的抓着眯眯眼的裤子，发出“唰唰”的声音。眯眯眼抬脚踹开了兜，虎皮猫踉跄着翻开到一旁。吕轲眼睛直了。
“操（防吞）蛋！你敢打我的猫？！”吕轲反手揪住男人的衣领就站了起来，压迫感铺天盖地，身高一八八的吕轲比男人高了一个头还多。
“干你姆的小杂//种还敢动手？”眯眯眼仗着整个村子都是自己的后台这一点，并没有被吕轲吓到。
“我不动手。”吕轲松开他的领子，把他往后推开了。
“那就乖乖……噗！！！”眯眯眼话还没说完就跪下了。吕轲在把他推开两步后忽然飞起一脚踢向了他的肚子。那一脚很辣决绝，眯眯眼只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被踢得搅成了一堆。
“你看我不动手——我用的可是脚。”吕轲甩甩手，抱着围着他打转的猫转身走掉了，“我的猫也敢踢……找死。”
吕轲径直走向发现姚初娴的停尸房，嘴里又哼起歌来。
安枢戈找了半天才在床底下的行李箱中找到衣服，姚初娴的柜子都已经收空了，家里只剩家具。她搬家了吗？这是过年了才特意回来的？
再次环顾房间，安枢戈只觉得空荡得诡异，空架空桌空柜空屋，姚初娴把一切记忆都搬走了。
他直接提起箱子就出了卧室，在路过院坝时眼神又不自觉的瞥向那个桶。安枢戈怎么也想不明白那里面怎么会有一件带血的棉衣，而那血又是从哪来的呢？
思考未果，他干脆拎着箱子一走了之。一路上仍然有人拿着鞭炮上山祭祖，他们中有很多才刚刚在停尸房围观，脸上满是伤心，现在有说有笑。他们就是这样，无论别人怎样，自己的生活还是得照旧的。
到达医师的药店时安枢戈正看见一群人架着村里有名的眯眯眼进屋。眯眯眼捂着肚子，满脸痛苦，扶着他的人则在义愤填膺的怒骂。
一路人进屋后医师并没有出来，应该是还在照顾姚初娴。安枢戈接过人群朝里屋走，忽然就被叫住了。
“小安呐！今天吓到姚妹子的那个人就是你带进村的吧！”男人问。
“啊对……他是我老师。”安枢戈冷冷的回答。
“诶……你听我说，那家伙大概不是什么好人，姚妹子变成那样先不说，刚才李亮在看守他时还被莫名其妙踢了一脚叫他给逃走了。这种烂货，小安你……”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他的话被狠狠打断了。
“闭嘴！他不是烂货！”安枢戈一吼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全村人都知道安家两个兄弟，一个冷漠一个孤僻，但都彬彬有礼，这是安枢戈第一次对长辈这么没大没小的吼。他太生气了，明明现在其实没什么直接证据指认吕轲伤害了姚初娴，可全村人就是一致对外一口咬定是他，还叫他烂货。这让安枢戈很不爽。
吕轲不是烂货，他一直在救他，救了四次。
“现在姚妹子变成那样，你这孩子怎么还胳膊肘子往外拐？”男人尴尬的训斥。
“他对我不是外人。我对他很放心我还敢把他带到家里过年！他还救过我的命，但你们又做了什么？凭什么说他是烂货？”安枢戈厌恶的挑着眉，直接拖箱子进了屋里，只余下一堆恨铁不成钢的人骂着小兔崽子。
安枢戈进门把箱子一砸，动作粗鲁。给姚初娴梳着头发的大妈被吓了一跳，回头不满的瞪着安枢戈。
“小枢你这又是怎么了？”女医师收拾着药盘问他。
安枢戈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看向窗外，迎春花枝干上寂寞无趣，没有那种黄色的小花。2016年的冬天被寒潮侵袭着，寒冷还在全中国肆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