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堇越维持着僵硬的抱着双臂的动作,他一眨不眨的任刺眼的雪光引得眼睛干涩,愣是一滴泪都流不出。
“堇越少爷,你要好好活着……”
“算是为了替全村人报仇也要活着。你爹就是被他……”
“以他的性子,他一定会今日杀了我……”
“你要记得,你身上永远流着盈木村的血。”
耳边是晕晕沉沉林之婧对他说的话,愤怒的,哀伤的,无奈的……如泣如诉。
“嘎吱。”
门推开了,又关上,除了觉得更冷,符兰静木讷的看着进来的人。粉蓝磬服,没有过多的装饰,仍盈盈动人,此刻看着她的眼含着些许忧,手里提着食盒,缓步来到她身边。
蹲下身子,手里的食盒就势放在地上,另一只手探出了摸着符兰静冰冷的手腕,叹息道:“兰静,姐姐情愿你闹腾,莫要憋坏了身子。”
“姐姐”呆滞的眼神望着她。浑身的疼痛,让符兰静醒悟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现实。
“我该怎么办”对于符兰静的问话,兰舟一点不诧异,反而是认命无奈,打开食盒,里面两碟子菜,一碗饭。从外观程度可揣,这就是所谓的精致。
“我该怎么办。”
面无表情的任对方端起饭碗,一口一口的喂过来,然后麻木的吃着,而她的举动倒是让对方惊喜了一下,“静音,你都一个月没有好好吃饭了……”
瞬即难掩喜色的笑,“你自从那天从郊外回来就生了场病,就不曾吃饭,都瘦的不成样子。”说完语带哽咽,“而且还时而混沌,连姐姐都不记得了……”
“我该怎么办呢。”兰静实在咽不下去了,别开脸,纵然饿的没有一丝力气。而随着她第二遍问话,兰舟脸色又僵,无力的放下手,垂眸间就滑落一行泪,想来是真的伤心。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符兰静终于动了动,转眸看她,眼神分外冷,看的兰舟心惊,自从前儿个醒来,这人似乎不一样了。可看着分明一模一样的脸……
“是吃饭?”
兰静点了点头,分明察觉到面前的人面色更难看了。
“唔……呕……”
刚刚吃进去的全部吐了出来,兰静缓缓的往旁边倒去,兰舟吓得扑过去扶着,嘴里惊喊着,兰静却觉得舒服了些,捏着她的手动了动,轻喘道,“为什么”
兰舟都没细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兰静头晕的厉害,昏昏沉沉……脑袋突突的疼,嘴里还有些腥味,禁不住又呕的全身无力,兰舟一个劲的帮忙顺气,兰静模模糊糊看见她端着碗汤水,只不过那味,绝不是肉汤。
自己忽然想起,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面貌很是迷糊,记起他对自己说“你不是符兰静,你是我的······”越想越痛,好像记忆想拼命的抹掉。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符兰静一个人小声嘀咕着。
因为衣领上也沾染了污物,兰舟拿着湿帕子擦着,掀开起她的衣领,看着面色惨白的兰静,本就瓜子脸,五官小巧,眉目精致,加之又天生肤色白,虽是与自己一母所生,却说不上的不相像。想到这,符兰舟心口又是阵阵沉痛。父母如今身在何处,自己却不知道,每次有事都要自己扛着,累了苦了也不敢跟妹妹说,怕她为自己担心,兰静就像是她的命根。现在看到兰静突然这样,自己又无可奈何,心里拔凉拔凉的疼了起来。难怪聂尘郁说自己担着姐姐的身却操着父母的心。
看着符兰静又缓缓地睡下了,她轻吁了一口气,自己也就脚步悄悄的出去了,静静地关上房门。
满园的兰花,开得盛意恣肆,尤其这星朗月辉下,柔光铺上一层梦里沿纱,花瓣上尚有点点雨滴,晶莹剔透,映着娇嫩的花蕊,相得益彰,更添清丽,紫炫光影。
兰舟禁不住伸手去触那枝桠,沁凉入骨,混着那兰香,顿觉兰花真是幽盈柔玥,一时间也就看呆了。
再往深了处走去,花枝更密,朵朵簇拥,寻探了一阵,找到那一空地,以及那一方石桌。
白日里是供闲坐歇息之用,如今孤零零的在这月色下,更添几分清寂寥落。
忽然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之声,兰舟抿唇闭了闭眼,熟练的爬上石桌,踩着月光踏起舞步。
自小练舞,习琴棋书画长大的她,因为爱好花木而怠于学习,虽不精,却还算有些天赋,勤加练习,于石桌方寸间舞一曲蹁跹惊鸿还是可以的。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一袭青衣遗世独立,衣袂飘飘,齐腰青丝也随风在夜色中缠绵,兰舟一只手呈兰花指朝天,一只手侧摆向下,整个人弯成弧线,腰肢软如拂柳,立在石桌中心,这是最后的定姿。
禁不住微吐了一口气,今晚跳的可谓极好,果然熟能生巧么。
“嗯,完美。”
话音未落,便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抬眸看去,立在不远处的人,也不知站了多久。
兰舟心里咯噔一下,飞快的收拢手脚,从石桌上爬下来,然不等她开始追,那人似察觉她的意图,快步走远。
“你是谁?”
仗着石桌阻隔,那人像是没有听见问话一样,飞奔入枝桠乱窜,斑驳树影的林里。
“站住……”
可能是没想到他跑得那么快,伸手欲擒人落空之余,只是抓住了一黑色的布巾,也是这一迟钝,再往前追了几步,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的簌簌轻声。星光隐隐,重重花树乱影交杂纷错,像无数珊瑚枝桠的乱影……哪里还有人影?
这时远处的丝竹之声忽然停止了。
兰舟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又平静的走回原地。
“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一黑影才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主上,林之婧死了。属下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
扶岫直接哭出声来,跪下去道,“主子,别打发了奴婢走。奴婢撑得住,可就是心疼你……好几次看见你跳的腿脚抽筋从石桌上摔下来……奴婢难受死了……”
“奴才也是,从来没有一个主子会帮奴才敷药,为主子做一切事情,奴才都心甘情愿……就是怕这身子不争气,太没用……”一向喜欢逗主子开心,靠着几分机灵搞怪才得以在后宫生存的圆喜也是真心喜欢杨青禾,才会卖命跑腿。
听着两人一番话,杨青禾长长的叹息了声,终究是露出些许真心的笑:“起来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今日起,你们便是我杨青禾的人。我若得青云,必不让你们深陷沼泽。”
两人都哭的一脸鼻涕眼泪,听了这句话又觉心头暖的发热,也没察觉那声杨青禾,而非杨青嫣。
端坐在椅子上的杨青禾,无声的喝着水,之所以这样灌热水,才能猛出汗,泡药澡的效果加倍,连续一月,就不仅是出浴之后体带清香,连出汗也是香汗淋漓。
“主子,嗝……”扶岫打了个哭嗝,忍不住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本以为在梅园一舞惊人,能引得皇上注目,可偏偏……扶岫其实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昨晚杨青禾要逃离开,而不应该让皇上带走承宠么?
似能察觉到扶岫的疑惑,杨青禾转眸看她,有些事她说不得,昨晚虽然有些仓促,好歹舞确实发挥的不错,然而,她本就没打算因为这支舞,而得恩宠。
“这几日你们都别乱走,除了去尚膳局吃饭,不许出梨玉阁一步。等着看吧,许多事,解释你们也听不懂。”
面色沉凝,眼里满是看不懂的情绪的杨青禾,让两人都觉得又敬又有些怕。
虽然在后宫里呆了些年头,然而这两人却又哪里知道杨青禾的谋算。
而这一等就三日,每日花了两个时辰练舞,一个时辰泡澡,且每日就只吃一碗难吃的药膳,杨青禾其实也不如表面淡定,毕竟梨玉阁真的是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