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鸟在林中啁啾,一枚上弦垂在枝桠间,火堆残骸里焰星薄弱,将灭未灭。
长疏裹着锦被睡在软榻上,朦胧间只听得马车外面似有人语,声音高低起伏,时有冷兵器碰撞交杂之音,她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待凝神静辨时,才发现声音就源自于马车外,并且可以肯定相距不远。
心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摸了摸旁边,触手处只有软榻及衾被,本应躺着宝珠的地方空无一人。
一阵不安涌上心头,她飞快扯过散落在旁的外衣套上。
撩起帘子向外望去,只见冷月清辉下,祁云肆同宝珠二人正与十几名劲衫黑衣人斗的不可开交。
祁云肆衣履翻飞,手挽一柄细薄长剑,剑光若流云舒卷,很是游刃有余,眨眼间就解决了两个对手。
再观宝珠,虽是身形娇小玲珑,然而身轻似燕,黑衣人在她手中也讨不到几分好处。
提着的心缓缓沉下去,眼风处扫到杨留迟正拎着酒壶靠在一株大树上,软蛇一般,时不时喝上一口酒,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甚至朝着长疏微微一笑道:“正好,有戏有酒,小疏要不要喝一口?良辰好月,美酒佳酿,人生一大快事。”
长疏讶异于他的无动于衷,冷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本公子就不太清楚了,我醒来时就他们就已经交上手了。”
长疏忍耐道:“虽说杨公子向来疏狂,但眼见朋友遇难,竟真能如此无动于衷?”
杨留迟道:“他人之事,与我何干,我是山匪,只懂得什么叫打家劫舍。”
好一句他人之事,与我何干。
这句话瞬间刺痛了她的心,若不是旁人的无动于衷及冷漠忽视,她和母妃如何能轻易没落至冷宫深处,又何来如今的生死相隔。
长疏心中冷笑,也懒得多费口舌去争辩。
杨留迟见她修长英眉下一双眸子清冷,面带怒容,不由一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眼光略过仍在苦苦纠缠的黑衣人,直直落在祁云肆身上。
祁云肆若步闲庭姿态优雅,下手处丝毫不见迟缓,剑过处鲜血染地,快准狠,对待敌人半分仁慈也无,杀个人就像拨株草一般。
天生的无情之人。
弦月已淡,雾气弥漫。
黑衣人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浴血的脸狰狞可怖,长疏只略微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将眼调过去。
她默然半响,终是出声问道:“莫非这些人是来寻我的?”
祁云肆看了她一眼,掏出白色丝帕拭净剑上血迹,淡淡道:“个人恩怨,与你无关。”
他的神情过于冷淡,显现不愿旁人干涉,长疏无奈,只得压下心中疑惑。
杨留迟则悠悠开口道:“祁公子,你不认为该给我们一个交待吗?若是到时候连累我与小疏,这就不再只是你的个人恩怨了。”
气氛蓦然冷却下来。
祁云肆还未回答,宝珠已经先一步发作了:“难不成我们需得事事向杨公子汇报不成?”
杨留迟不慌不忙道:“这倒不是,只是涉及到自身安危,不得不谨慎。”
祁云肆不悦:“这是我的私事,说与不说,都是我的权利。”
杨留迟轻笑道:“祁兄何必动怒,我不过是关心祁兄安危,随口问问罢了。”
宝珠道:“若真的是关心我家公子安危,刚才黑衣人来犯时,何以袖手旁观?”
“在下身无缚鸡之力,怕拖后腿。”
静在一旁的长疏实在听不下去了,冷声道:“明天还要赶路,若诸位实在闲得无聊,大可在此耍嘴皮子消磨时光,恕我不相陪了。”
这是她第一次当众动怒,三人俱都诧异地望着她。
她也不管不顾,当下转身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