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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红尘

斐罗坐在书案后面,没有心思去批阅军中的战报。他喝令周围的侍从全部滚出去。然后一个人留在珠帘幕布、金地墙纹的奢华房间里。他没有了往日的霸气,而是很狼狈地盘坐在镶边金席上,给人一种英雄孤寂的沧桑感。

但绝不,他绝不会就此沉默。一旁刺破地砖,笔直插立的华裂剑,散发的是一种紫色的雍容,也像是魔念的缠绕。华裂剑的剑柄,等待着主人的掌握。

斐罗的铁甲,包裹住他全身绷紧的身体。从他目光的狰狞中,可以想象他浑身的青筋快要爆裂的愤怨。怒气集聚,他一把推翻了身前的书案,上面堆满的奏章战报倾洒一地。房间角落里,冒着白烟的铜铁炉鼎,被斐罗狠狠的踹上一脚,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斐罗受够了,也快要疯了。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但总是棋差一招、功亏一篑。莫名其妙的失败,引发的是不甘和愤怒。新仇旧账,早晚会算清的。

一处世外小村庄里。

从村庄的黄土中走出来一个男子。他一身素衣,头戴着斗笠,手里握一把平凡带锈的铁剑。他离开了这些茅草木房组成的无名村庄,踏着尘土铺满的乡间小道,驻足回首,望向身后的简陋乡间。他看见的,仅仅是一名憔悴女子的泪如雨下,在路的那一头久久伫立。这样的送别,没有言语的矫饰,相逢的目光一瞬间,就已互相明了。

世外的村庄,常年天气干燥。那干瘪的土地和爆裂的石块,散落在各处可见。盖着枯干稻草的屋顶还在冒着炊烟,一只昏鸦落在枯藤老树上。风儿刮起了一地的沙尘,世外的村庄,不是安详的,但至少是没有战乱的。

女子不能就这样看着他离开,她终究还是追了上去。她的双手,紧紧抓着一把入鞘的宝剑。她竭尽全力地奔跑在尘土扬起的沙石小道上,那把宝剑在她的手中被牢牢锁握住。暗白色的剑鞘上,镶着天蓝色的宝石。剑柄上挂着丝丝垂下的金黄色的浩转缚丝剑穗。从华丽装饰的剑鞘和举世罕见的剑穗中,就能猜到所含了怎样的一把神剑。

那风尘满面的女子,在素衣斗笠的剑士前停下,风儿吹干了她的泪水。她气喘吁吁地说着:“这把剑,你还是带上吧。”

男子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带着别无选择的口吻,拒绝了她:

“没事的。我会回来的。不是说好了吗,待我归来时,剑影成双。”

“我,我会好好熔铸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照着这把宝剑样子,再淬炼出一把的。只是你,没有你的佩剑,这样真的没事吗?”

“呵呵,放心吧。我得走了,他们需要我。”

……

沧桑的北风终究斩断了无休止的缠绵。满含凄婉的离别,在黄沙与枯草间显得悲壮与无奈。当夕阳的轮廓陷入了地平线,世外村庄的土路上,只留下默默静立的女子,和她手中的神剑。

失落的第六把澜剑,名曰“风殇”。

深秋即将谢幕,世间将步入初冬季节。枯萎了朽木败草,凋谢了似锦繁华,秋风从指间流走,为北寒冷清让位。

天澜元阁内,是一种被围困的寂寞。也许干脆来一场大战会让人舒服些。可是魅冥大军集结完了以后,反而按兵不动,只是驻守在那儿,干巴巴地就当在游赏诺娄的山和茵河的水了。兵临城下却又按兵不动,摆明了是想耗尽天使族城内的补给,不费一兵一卒地拔掉城防。魅冥以为,这对天使族一定是一种死亡的压迫。说不定没等到饿殍遍野,就会先尽数投降了。整整齐齐,一排又一排的军帐,铺开在天使族城的周围;放眼望去,是黑压压的铁盔将士,和猎猎作响的黑锦战旗。整个时空的边界,似乎由着魅冥的战靴印和马蹄痕而定了。天使族城的世界,被压缩在魅冥的剑斧可触及之地,窝囊着憋屈。

天澜元阁内,所有人全都无能为力,只是在地下打发着时间。虽然这儿空间甚大,可毕竟阴暗潮湿,倒显得有些冷清了。四位澜剑主人,五位灵士,还有天使族的公主,这十个人之间话也少了,也很少打起招呼和玩起吵闹了。向来沉稳的欧阳靖同,也开始寝食难安了。林行整天整天地把自己关在草沐堂里,靠着采集的百草打发时间;柯林把飞瀑剑摸了一遍又一遍,作为澜剑的通天眼顺风耳,这个燕步探子无用武之地,浑身上下痒得难受。

又是一天清晨,道役元来到汇书房,想看看记载堂文族、平贤族的书档,再找找有什么克敌的办法。他“吱呀”一声刚推开厚实的木门,迎面就是古书的芬芳和尘土满面。他掸了掸灰尘,却发现书架后面站着一身白衣的缕汐茗。汐茗手中捧着一本籍册,看着役元走过来。

“你在这儿翻什么?”

“我在找找你们天澜的资料啊。我很想知道天澜的历史,到底是什么样的。”

“呵呵,书上记得不见得就是真实的,都是只写大事好事。就像我们澜剑的星士,书上都记载了历代星士的功绩,外界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如何的得天赋、如何的有武艺。只有我们真正经历过才知道,澜剑星士,背后是多么的狼狈和可笑。从来都没有什么奇遇奇缘,不会有忽然间得到什么,就会一朝登仙成神的。”

“那,你能跟我讲讲你们澜剑的故事吗?你们,是怎么被选入星士的?怎么握起神剑的?我很想知道呢。”

道役元刚想一口答应,但脑筋一转,又动起了歪主意: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嘿嘿,说书可不是白听的。我,也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只要是汐茗可以的,汐茗一定办到。”

“既然你是圣天使翼,那,一定很了解怎么只身飞行吧。我,我想让你教我。”

汐茗“噗嗤”一笑,本以为让道役元吞吞吐吐的一定会是什么大事,还在担心又会像上次一样让她去救人什么的。她心松了下来,把籍册往书架上一放,说:“好啊。为师就勉强收你做徒弟吧。呵呵。

“说到做到哦。”

两人在一起相视微笑,似乎忘记了眼前的困境,忘记了死亡的压迫,和无尽的威胁,正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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