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威匆匆奔到峡谷那头,好生客气地领着役元往里走。一路上,两边的守卫见了郑威大将军,全都下跪相迎。
役元跟在这个魁梧邋遢的将军后面,一路都在低头盲走。直到穿过城墙的小偏门、真正进入天使族城里面。
枯萎的落叶在地上打转,面黄的大娘抱着婴儿哭泣。茵河的水上飘着浮萍,老头拄着拐杖在河边静立。街道的青石板铺满青苔,所有的商铺都大门紧闭。
这就是一座被围困的城池。
仅仅靠着峡谷中运送的粮食,这座城池得以艰难喘息。
役元继续跟着郑威将军前行。他们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来到城内中央的大殿前。恢弘的大殿,在931级台阶上高高耸立。莹空大殿的白玉屋檐,在建筑史上一直都非常有名。
“上去吧。女皇殿下还在等你。”郑威对他说,“末将还要去照看百姓们。”
“多谢将军。”役元抱拳言谢。他又想到了什么,就问道:“哦,将军。敢问圣天使是否也在殿中?”
“哦,少主一直都在民间帮助百姓们,很少会回到殿中。怎么?”
“哦,也没什么。随便问问。”
等到郑威离开后,役元面对身前的931级台阶,开始了艰难的攀爬。对他来说如今走这几节台阶,都累的呼呼喘气。台阶两边都是白玉雕砌的扶手,每爬出百八十节他都得靠在那儿歇一歇。
功力尽失,一介废人。这种狼狈样,还是别在汐茗面前丢脸了。
终于终于,宫殿的穹顶出现在视线中。好不容易,他拼死拼活地来到殿门前。稍稍休憩片刻平稳呼吸,役元正正衣冠就进门觐见。
高高的穹顶、镀金的柱子,似乎每个族城的大殿,都是一样的金碧辉煌。
可是这么辉煌的大殿上,只留有族皇缕寒飞一个人,连个婢女都不多。她高高端坐在宝座上,穿着高贵的凤冠霞帔。长长的发簪在她头饰中穿过,金耀的首饰挂满全身。缕寒飞有着一股十足的女皇霸气。
役元恭恭敬敬地行了抱拳礼,但没有下跪拜见。他直言道:“当今大地上,唯一一个女族皇。道役元此番,见过了。”
“传闻中的龙腾战神,幸会幸会。”
役元不善言辞,在简单的客套之后,他直入主题:“女皇殿下,天使族决不能独善其身。”
“阁下这是话里有话啊。”虽然族城的族皇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缕寒飞能做到让族人都能信服,足以说明她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请天使族出兵。打平贤。”
但是简简单单的九个字,一下子就把缕寒飞震住了。
天使族自己,还在被魅冥围城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如今,自身难保却还要出兵救别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过毕竟天澜族和天使族,是世代交好的盟友。缕寒飞也不好意思直接回绝他,只能敷衍回绝:“平贤族乱,我族也深感痛惜。我甚是想要出兵援助。可奈何围城之下,没有机会啊。还望阁下见谅。”
“那如果,我们能帮你破了这围城呢?”
又只是一句简单的回话,却还是叫缕寒飞不知所措。
“你可知道,外面可是十三万的魅冥大军啊。你能有多少兵力,来保证破这围城?”
役元直视着她的双眼,露出一道犀利的眼神。他抬起手,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五万精兵,再加上我们族的五万兵力,要对付十三万的魅冥。恩,也不是没有胜算,但是……”缕寒飞正在出神地自我嘀咕,但是役元简单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殿下,不是五万。而是五个。”
他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缕寒飞怎么可能相信,她不再保持一个女皇的矜持:“笑话!简直是笑话!”她觉得这小子,简直就是被“龙腾战神”这个名号捧到天上去了。但是又马上想到自己和天澜族交往向来不错,不可因此伤了和气。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重新回到平蔼矜持的态度中继续说:“外面是十三万的魅冥大军,怎么可能……”她的话又一次被打断。
“在我看来,敌人只有一个。”
他说的没错,唯一的敌人只有一个——神剑华裂,斐罗。
缕寒飞自然知道这五位天澜星士,或许真的可以抵得上五万大军。不过这一步棋,着实太过凶险。她陷入抉择,但是真的太难抉择。她无法马上就回复役元。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一个人就孤注一掷,最起码得召集文武大臣,好好商议才是。
“这样吧,给我三日。待我问过茗儿,问过族中各位大臣,再来向你回复。如何?”
“女皇殿下,为什么一定要问过茗儿呢?”
“这,什么意思?”
役元正了正手腕上系着的白色丝巾。他说:
“女皇殿下,你考虑过没有?或许茗儿根本就不想管族中的这些大小事情。或许她根本就不想继任你的位子。或许她只想做一个不问世事的浪漫女子。或许她有着圣天使的血脉,但不想有圣天使的宿命。这些,你都为她考虑过吗?”
缕寒飞顿时勃然大怒,气的从宝座上一下子站起来。她指着役元的鼻子怒斥:“放肆!茗儿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请自重!”
“那……是我妄言了。”缕寒飞还不知道茗儿出走的这些天,就和他们天澜族人呆在一起。役元也就低下头,抱拳回礼。“不过,还请殿下三思考虑。”
“哼.你是让我考虑出兵的事,还是茗儿的事?”她重新坐回到了宝座上,看起来怒气仍然没有平息。
“自然是考虑殿下该考虑的事。”
一股风从大殿的窗户中吹了进来。哪个婢女又忘了关严窗户了。
役元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恕我不能久留。华裂剑和龙腾剑本就互补互足,城外的斐罗感应到剑气就糟了。暂先告退,静候回音。”
事情办完,役元转身,头也不回地一步步离开这座大殿。留下缕寒飞孤坐在宝座上,眼神空洞。
他沿着原路往回走,直到走到那扇小城门,忽然停下脚步。
终于还是往回望了一眼……
自从那天在峡谷的分别,终究还是不能再度相见。不能相见,何苦相思。
役元叹了口气。不过也许这是件好事情。毕竟自己功力全失,又有什么脸面去和茗儿相见?
边上是来来回回忙碌的车队,不过役元似乎走在自己安静的世界里。他的脑海中什么都没想,却感觉头好痛。
不知不觉间,已然出了峡谷。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他本能的眯起双眼。
路边,那个执戟站岗的大嘴侍卫见到役元,像是见了鬼一样。他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然后恨不得把头往土里低。
不过役元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向前离开。
……
一炷香之后,天使族城内的大殿上。殿门被急促的“吱呀”一声推开,茗儿从门外一头冲了进来。
她确实是跑的累坏了,单手靠在柱子上急促地喘息。她绯红的小脸颊上,还湿漉漉得流着香汗。
缕寒飞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有失体统。在她眼中,女儿永远都是未来的族皇,怎么可以表现得这般轻浮?正当她张嘴想训斥,郑威将军也急匆匆地撞开殿门闯了进来。
正好,训自己的女儿总是不忍心。更何况女儿回城这几天,都在平民百姓间吃苦,与他们共患难共勉励。纵然一天只能喝上一碗稀粥,她也不愿回到宫殿中享受圣天使的待遇。
对茗儿来说,更喜欢去经历寻常百姓家的点点滴滴,而不是面对文武大臣谈论战事。
正好郑威来了,缕寒飞便指桑骂槐训起他来:“放肆!怎么照看茗儿的?怎么能让她急成这样,成何体统!”
郑威立刻单膝跪地,把拳举过头顶谢罪:“末将知错,殿下息怒。只是茗儿这孩子,听说龙腾剑客到了咱殿上,一路不停就跑回来了。末将也是拦不住啊。”
茗儿靠在柱子上,实在是累的说不出话来。她硬往下咽了口口水,终于张嘴焦急地问道:“役元呢?他在哪儿?”
缕寒飞很不满意,她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剑客弄成这样。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啊,一炷香前刚走。估计这会儿,出了族城了吧。”
茗儿一阵急火冲心,捂住胸口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