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你快来看看,咱的孩子这是怎么了?”年轻妇人顾不得询问其他,急切地呼唤着猎户大汉。
大汉闻言,有点慌了神,飞身过坑时险些撞在鹿上,一把丢下铁叉,小心翼翼地从少妇的竹篮里抱出一个两岁大的婴孩,婴孩声息微弱,嘤嘤的啼哭声越发无力,不时干咳倒气,小脸铁青,身上也开始冒出点点星状红斑。
大汉额上出了冷汗,自语道:“这不是……星红症么……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兰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少妇极力止住哭声,却止不住眼泪:“午觉醒来,这孩子喊饿,我便给他喂了些粥,吃完我就带他到附近看花玩。开始还好好的,不知怎的,孩子突然开始咳嗽,我以为是着凉了就给他加了件衣裳……谁知,谁知咳嗽不但没减轻,连喘气都越发困难,接着身上开始出红斑……我认出,咱们家大宝当年就是出的这种红斑才不治而去的……如今,怎么小宝也……”妇人忍不住又哭起来。
大汉硬生生憋回了眼泪,极力安抚孩子的母亲:“兰花,你先带孩子回家,俺这就去镇上请郎中……别怕,这次一定治得好!”
大汉将孩子用兽皮包好,交回那妇人的怀中,头也没回,好像完全忘了有关这只鹿的争执,疯也似的跑了出去。
“等等!”一路上除了对天行之外几乎不言语的景明突然喝住了那大汉。
大汉没理,像没听到一般。
“骑马岂不更快些!”青衣虽不知景明是何用意,但仍使了小计让那大汉停下了脚步。
景明纵身上了青衣的马,道了句“我随他去请郎中”,又对正要跟随的云深说“留下护好天行”,一夹马肚,箭一般地窜出去,马儿扬踢轻松越过陷阱,灵巧万分。
猫小三有点吃惊,那个张景明一路上只关心天行,对别人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怎么此刻反倒这样热心了?再有,虽然天行的伤一直是他在照料,可是外伤和中毒毕竟是两回事,更何况,听那夫妇俩的对话,似乎是说这病很难治,他……可别把人家误诊了呀!
“我们还有一辆马车,姐姐若不嫌弃,我们送你回去!”猫小三心中有些惭愧,好像那个小孩子的病与自己有什么必然联系似的。
“芷兰谢过各位大侠!”妇人抱起孩子,万分感激地鞠了一躬。
赶车驾驴,搀妇人抱孩子,不敢耽搁一分,一众人马向着林子深处的猎户住处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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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药来啦——”
人未到,声先闻。众人从这大嗓门听出是大汉寻着方子了。
“快!快把药煎上!”大汉推门便喊,大家早就准备好了工具,猫小三和青衣前去煎药,天行和云深在屋内帮忙,一切竟然有序,大家分外默契。
屋内的说话声很低,证明情况暂时稳定,猫小三一边煽火一边松了口气。
“我来吧,你歇歇。”青衣看着猫小三认真煎药的神情,不禁微笑,方才还为了鹿和人家拼死拼活地,现在却一门心思地帮人解难,这心胸倒还真有几分女侠的样子。
“不要紧,这个我熟,爷爷说过,药的疗效一半都在火候上,那孩子等着救命,咱们可不能马虎!”猫小三目不转睛地盯着药汤,观察着它的反应,“冒烟了,可以盖上盖子了。”
说着,猫小三拿起盖子,刚拿到药罐边缘,突然被盖子上的一个豁口划破手指——
呀!
手上虽疼,猫小三仍忍住把盖子盖好,却不见指上的一滴血悄无声息地落尽滚烫的药汤之中。
“没事吧?”青衣拉过猫小三的手仔细察看。
“不,不要紧。”在被青衣触碰的一瞬,猫小三突然觉得胸口发紧,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料青衣从袖口抽出一张青色手帕,为自己把食指包好。
“太夸张了吧,不过就是个小口子嘛!”火光将猫小三的脸映得红通通的。
“小伤口才最致命,”青衣没有如往常一般与猫小三玩笑,正色道,“这深山之中多奇花异草,花草虽美,却有很大一部分是有毒的,若伤口沾染了毒性,毒性由伤口侵入血液,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毒?”猫小三好似想起了什么。
青衣点点头,道;“你还记得孩子的娘亲方才说过的话么,她说孩子发病前,干什么来着?”
猫小三恍然大悟道:“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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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
“正是,”景明为猎户夫妇解释道,“我在这林中行走了半月,见到过一种花,那花长得不高,一株只结一串花,花色红似胭脂,形状似铃兰,但体积较小,也正因小巧,更加惹人喜爱,此花名曰‘胭脂杀’,小宝这孩子便是因看花时不慎吸入花粉而中毒的。”
“可是……可是大山他早就告知过我花草有毒之事,因而我每次给小宝摘花前都会自己先闻闻,这次也一样,我闻过没事,才给他玩儿的……怎么他发了星红症,我却没事?”妇人不解。
“夫人莫急,待我先问夫人一件事。”
“公子请问。”
“夫人给小宝喂食的粥糊里可有些许兔肉?”景明提醒道。
“兔肉……”妇人连连点头,“是有!山中野兔较多,且这肉又易软烂,所以我时常放些肉蓉在粥里给孩子补身体——怎么,难道这兔肉有毒不成?”
景明摇头,“‘胭脂杀’与兔肉本身都并无毒性,只是二者一起食用,毒甚砒霜百倍。幸好小宝只是吸入花粉,而非吞食,否则毒性一发不可收拾,”景明沉吟良久,“那花长得低小,小孩子玩耍时常常会被其外表所吸引,大人怎会注意到呢……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像小孩子那般胡乱吞食的……且,这毒对成年之人却是无效的。”景明的神色有些异常,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药好喽——”
猫小三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景明借机缓和情绪,恢复了常态。
大汉将孩子倚坐在自己怀里,妇人接过药汤,一口一口喂进孩子小宝的嘴里。
许是小宝这孩子听话,也许是他求生的欲望强烈,在爹娘的劝慰下,皱着小眉头,忍着病痛,一口一口使劲往下咽药,虽然期间呛住了几次,但半碗药下肚,小脸蛋恢复了常色,额头上出了些热汗,呼吸顺畅起来,一碗药见底,竟然连手臂上的星红斑点也开始渐渐消退了。
大汉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留了下来,“各位大侠,俺元大山是个粗人,不会说啥客气话,今天,你们救了俺唯一的儿子元小宝,从此以后就是俺一家子的恩人了!俺虽穷,但有这一膀子力气,以后要是用得到俺,就算是玩命的活儿,俺也绝不推辞!”
大家七手八脚把这个大块头扶起来,一屋子陌生人此刻却和乐融融,亲如一家,大家看着病情好转、悠悠入睡的小宝,都舒心地笑了,仿佛是自己得了重生。
只是众人之中,独有一人心存疑虑。
这药虽对症,但也不可能如此这般……即刻见效呀……
温暖的气氛中,景明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