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老大看了半天光景,忽然大喝一声,又骂道:“龟儿子的,住手!统统都给我住手!”
吴家三兄弟早累得气喘吁吁,闻言只得乖乖住手,那老三却叫道:“这臭小子实在可恶,老大可该替我们兄弟作主!”
老二也叫道:“对极!我四弟被他害成了残废,合该宰了这小子报仇!”
老大却厉声喝止道:“衣大哥自然会主持公道,咱们只管瞧好便是,你二人何故多嘴多舌!”
他三人正自唱和,那薛梦樱却又跳到了聂小生身旁,咬牙切齿骂道:“你这死人,可是与他们一伙儿!”
若不是手脚被缚,只怕她又要拳脚相向了,聂小生苦笑道:“公子啊,是你自己偏要来君山,怎么倒赖起我来了?”
薛梦樱恼怒道:“我分明将你哑穴一并点了,怎么你此刻竟然讲出话来,还敢说你没搞什么古怪!”顿一顿又道:“别以为他们也将你手脚绑住我便信了,不过是几个小贼,我才不怕他们呢!”
聂小生叹气道:“你既当我是他们一伙儿,何不自己先走了便是,你虽手脚被缚,难道连御风之术也使不出来么!”
薛梦樱闻言可倒更加恼怒,啐一口又骂道:“你这死人,我偏偏要看住了你不放,看我先将他们摆平再来收拾你!”她方才言罢竟听那衣老大再度骂道:“龟儿子的,你兄弟残废了便要人性命相赔,那他岂不是划算得很!”
吴家老大躬身道:“衣大哥向来公正,早已威名远播,我兄弟几人今日便听大哥的安排,绝不敢再有半句厥词!”
薛梦樱双眸连眨,咯咯笑道:“好啊好啊,我这半边脸可是被他打伤的,我也正想听听你这小贼有何说法!”
这一句小贼顿时引起了众怒,惹来三十几人齐声喝骂,那衣老大却摆手喝道:“我衣红良本就是个贼,他的话原也没错!”薛梦樱颔首道:“原来你叫衣红良,这倒是个好名儿!只是既带了一个‘良’字,你为何偏偏要做什么水贼呢?”
衣红良闻言顿时紧皱了一双浓眉,张口骂道:“龟儿子的,我做什么管你何事?还不先将你的出身来历统统道来!”
“实不相瞒!”薛梦樱叹气道:“本公子我姓的也是个‘衣’字呢!”
“胡说!”吴家老三叫道:“我明明听那个小子唤你做‘孟公子’,怎么眨眼间你倒又姓‘衣’了!”
聂小生又暗笑起来,她巴巴的改了姓氏,想必是要与这衣红良套近乎呢。
薛梦樱又叹一声,这次却恢复了本来的女儿声音,幽幽道:“小女子改名换姓,实在是有苦衷的!”
她此言一出,可倒将堂上众人都听得呆了,原来这滑鱼样的小子竟是个女子假扮。
衣红良竟也目瞪口呆起来,半晌方才喝道:“你既然姓‘衣’,又是唤做什么名字?”
“实不相瞒!”薛梦樱幽幽叹道:“小女子自小便与亲人失散了,只记得自己姓的是个‘衣’字,这乳名可倒不记得了,也许是唤做‘红玉’吧?不然便是唤做‘红英’?或者是‘红袖’?”
聂小生闻言早已嗤嗤笑了半晌,瞧她这语气竟是要冒认那衣红良的姐妹呢。
“定然是唤作‘红袖’,这倒巧极了!”衣红良又沉思了半晌,竟讲出了这一句话来,这次反倒是薛梦樱瞠目结舌了。
衣红良又道:“我原本是有一个妹妹,叫的也正是这一个名字!”
薛梦樱更加目瞪口呆起来,她本是讲了句玩笑话,谁曾想他竟真的有个妹妹,天下间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就连聂小生也听得呆愣住了。
衣红良忽的满面喜色,大笑道:“好妹妹,我只当再也寻你不到,谁知上天竟如此眷顾,定是我衣家列代祖宗保佑!”言罢已快步走到薛梦樱身前,伸手便要为她解开绳索,吴家三兄弟却顿时变色。
薛梦樱呆愣愣的看他走了过来,忽然咯咯一笑,早已闪在一旁了,口中却低呼道:“唉呀,原来我竟真的有个兄长?”
那衣红良虽然满面诚恳,她又哪里肯信半分,只当他是惧怕自己轻身功夫高明,会借机将自己捉住不放呢。
吴家老二大叫道:“老大不可被他蒙骗了,我瞧他讲话阴阳怪气,定然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哪里会真是你的妹妹!”
衣红良愣了一愣,薛梦樱却已被他气的满面绯红,娇叱道:“你这狗贼,竟敢满口胡言乱语!”
吴家老三嬉笑道:“二哥此言差矣,依我看来他并非什么阴阳人,倒是个真正的男人,而且还是个富家公子呢。”
吴家老二奇道:“三弟为何如此肯定?”
吴家老三再度笑道:“你可瞧见他那随从是何模样么?”
吴家老大却哈哈大笑道:“懂了懂了,原来他二人竟是龙阳君的衣钵传人!”
他兄弟三人齐声唱和,可更把薛梦樱给气个半死,只可惜她手脚被缚,勉强闪展腾挪倒还有些可以,若要惩治他三人却也丝毫没辙。
衣红良摆手喝道:“我已认定了她是我的妹妹,你三人再要戏言调侃,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吴家老大沉声道:“衣大哥,我三人敬你是这一方水天的首领,这才将残害兄弟的小贼送交你来处置,怎么你此刻竟要寻私护短偏袒于他!”
衣红良道:“我妹妹打了你四弟多少下拳脚,又是打在身上何处,你三人只管来找我打还便是!”
吴家老二道:“衣老大的本领谁人不知?十六岁斩杀岳阳鱼霸马氏三兄弟,十八岁打败翻江猛龙迟锦,自此领袖洞庭众位渔家兄弟,专杀那些为富不仁之辈,二十岁独战湖底巨兽千年鬼鳌,保这八百里水域平安,二十四岁又得天下神兵宝刀‘屠龙’,我三人岂能打到你分毫!”
衣红良道:“龟儿子的,我便站着动也不动,任由你三人打骂可好?”
吴家老三方要言语,却忽的面露异色,跌跌撞撞的直跑了出去,他两位兄长不明所以,也急忙追了出去,衣红良又骂道:“龟儿子的,我话还没讲完呢,你们怎么就走了!”转头瞧见薛梦樱正一脸讶然的站在那厢,又大笑道:“我兄妹今日能够相见,还要感谢他三人呢,好妹妹,待我先为你解开绳索。”
薛梦樱吃吃笑道:“好啊好啊,难道你真的是我的兄长么?”
衣红良笑道:“龟儿子的!”方骂了一句又啐一声才道:“自然是真的了,你快快过来,我好立时便为你松绑!”
薛梦樱眨眼道:“不敢劳烦兄长动手,你随意打发个小贼前来便可!”
衣红良愣了一愣,手指了站在前方的一人喝道:“你,快去为她二人松绑!”
那人应了一声,快步走到薛梦樱身前,果然迅速解开了绳索,又向聂小生走去。
待到手脚活动自如,薛梦樱又不禁咯咯笑道:“多谢兄长,妹妹便要告辞了!”
她此言一出,衣红良讶然道:“我兄妹十数年未曾见面,怎么如今见了不过一个时辰,你竟又要走?”
薛梦樱吃吃笑道:“你当我真的是你妹妹么?我不过是哄骗你玩罢了,你这小贼竟然当真了!”
她只当此言一出,那衣红良更目瞪口呆了,谁知他竟紧盯了她半晌,忽而哈哈大笑道:“龟儿子的,当我衣红良是三岁小孩子么,我又岂会任由你哄骗?你等夜半扰我清梦,害我满腹懊恼,便来戏耍一回寻个乐子罢了!”
薛梦樱呆了一呆,却立时恼怒道:“你这小贼,竟然满肚子的坏水!”眨了眨一双明眸又笑道:“你倒是好兴致呢,我也玩得十分过瘾,可真是彼此彼此了!”
衣红良又笑道:“你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好好的男人不做倒来冒充我妹妹,龟儿子的,实在是讨打!”
“我是冒认你做兄长,可这一副男儿身也是冒充的呢,这小贼可真是瞎了眼睛!”薛梦樱心中虽然如此暗骂,却立时换了一副嗓音,故作讶然道:“兄长果然好眼光,小弟佩服佩服!”
衣红良正色道:“人在江湖行走,技不如人受点伤倒也寻常得很,只是你将人打成残废,好歹也该赔上一赔!”
薛梦樱吃吃笑道:“好啊好啊,依兄长看来,该当如何赔法?”
衣红良又笑道:“我见了你便喜欢得很,不若咱二人就此结拜,日后果真做一对兄弟如何?”又道:“你真做了我的兄弟,这事便由我来摆平,日后与你再无相干!”
薛梦樱抚掌道:“那我岂不是占足了便宜!”顿一顿又嬉笑道:“鬼才信你的话,我与你不过初次见面,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纵然你是真心,我也不屑与一个小贼结交呢!再说了,本公子好好的有手有脚,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全凭个人喜好,你想管可也管不到呢!”
衣红良又盯了她半晌,再度大笑道:“你倒是个坦诚之人,既然如此我便先来试试你的本领,若你赢了我自然放你二人离去再不追究,你若要输了只须乖乖的与我结拜,不肯我便要也将你打成吴老四那般!”
他执意要与人结拜,薛梦樱早已奇怪得很,暗地里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他意欲何为,转头睨视聂小生几眼,他却也正一脸笑意望了自己,顿时心头火起,清叱道:“喂!阿牛,这小贼偏要与你家公子比试,你看他可是讨打?”
聂小生清咳一声,躬身道:“公子啊,你的本领世间少有,准保会将他打的如同牛大胆那般!他既要出言不逊,何妨好好的教训一番!”
他虽然也好奇衣红良的言行,却也不希望薛梦樱与他争斗,只因他早已看出了,那衣红良虽然不修边幅,却能受到众人拥戴,定然是有些过人的本领,这女魔王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薛梦樱冷冷道:“本公子若真与他动手,岂不叫你这小厮瞧尽了热闹!”言罢径自在地上取了八卦封魔剑与包裹,又冷笑道:“本公子偏偏不让你如愿,咱们这便离开此地!”
聂小生莞尔道:“公子,我瞧他紧盯了咱们,只怕是不肯轻易放行的。”
他早算准了自己讲过那一番话,她必定再不肯与他打了。
衣红良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可倒很有意思,我原也不舍得打他,现在看来不出手都不行呢!”
薛梦樱白他一眼,嗔道:“哪个稀罕与你这小贼动手!”
聂小生却叹道:“衣寨主,我二人这便走了,你若要追赶,这屋中三十几人只怕会有性命之忧呢!”
衣红良闻言大奇,立时又笑道:“这随从倒比主子更有意思,青天白日竟说起胡话来了!”他方才言罢忽又变色,原来那侍立的三十余人已齐齐倒在地上,大惊之下匆忙上前去查探,竟鼻息咻咻一起入了梦乡,抬头再看那主仆二人哪里还有半点踪影?
衣红良又不禁骂道:“好个臭小子,原来竟是骗我!”他这一句骂的自然是聂小生了,顿一顿又自语道:“她若真是妹妹那该多好,可惜……”待讲到第三句却又骂了开来:“龟儿子的,跑得倒比兔子还快,还不给我站住!”
他这最后一句话未讲完,人已掠到了屋外,疾如一缕轻烟般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