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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古怪刁钻

聂小生抬头望去,竟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俏生生立在那里。

看她一双丹凤眼,两道含烟眉,静若柳临水,笑如花映曦,将一头青丝俱都拢在头顶,又系了一条络璎丝带,上面镶了一颗拇指大的珍珠,上着鹅黄色对襟窄袖衫襦,下着同色及膝短裙,脚蹬褐色高筒马靴,腰系浅紫色缎带,左臂上套了两轮碗口大的玉环,看起来英气逼人却又不失妩媚,真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美人。

老和尚与广陵茶姥已互拆了二三十招,却还不忘叫道:“好徒儿,赶快教训教训这一个小子!“

“哼!”广陵茶姥闷哼一声道:“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那女子将剑举在手中左右观看一番,忽然举掌揉了揉眼睛,自语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上居然会掉下宝贝来了!“一眼瞧见聂小生又奇道:“你是何人?方才为何要与我抢这宝剑?“

聂小生瞠目道:“姑娘你想必是误会了,这剑本来就是我的,还望赐还。“

“这剑是你的?”女子嗔道:“它现在在我的手里,你却偏要说是你的,这不是讨打么!“言罢也不招呼,举起一只细白的手掌,便要剐到他脸上。

她师徒二人摆明了不讲道理,聂小生苦笑不已,急忙闪身避过,心道:“原来她就是这老和尚的徒儿。今日可到‘幸运’的很,碰上这许多怪人怪事。想那老和尚大啃猪脚,分明是个‘酒肉和尚’,偏偏又收了一个不讲理的女徒弟。她方才抢剑的身法果然厉害,我倒要看看到底还有何高明的本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广陵茶姥千方百计引他来此,为的就是将老和尚的徒儿给比下去,此刻果真见到了,不免要生了好胜之心。

广陵茶姥喝道:“小丫头竟敢动手,好不知天高地厚,识相的赶快将宝剑双手奉上!”她此刻竟然忘记了,那剑可是她抢来乱丢的。

老和尚哈哈笑道:“徒儿乖,打得好!偏偏不给他,看他能怎样!”

那女子一击不中,不禁轻“咦”一声,忽然跃起身来,手脚并用,拳掌交加,带动香风阵阵,一口气竟然攻出了十余招。

瞧她面貌姣好,体态轻盈,大想随风而去,神采风liu,又叫人看的心头怔忡。

聂小生也不与她动手,脚踩“斜月步法”游走一回,少时已将她招式看个清楚明白,暗地里忖道:“见她身法翩若惊鸿却又聘婷袅娜,果真是优美至极。只是武功的招式可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呢。”

原来那女子的招式虽然华丽,看来却犹如舞蹈一般,并无任何利害之处,与她师傅的刚猛路子大不相同,还真是怪异。

须知他师门的“斜月步法”高明无比,世上再也找不出一种身法能与它相伯仲了,纵使是那老和尚亲自出手,只怕也未必能够占多少便宜,更何况是他的徒儿。

聂小生心道:“说她与那老和尚是师徒,只怕没几个人肯信。单看这武功的路数早已不同了,打死那老和尚也教不出这么优雅的招式。”

女子越打越是惊讶,也越打越是焦急,忽然抽身跳开几尺,嗔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聂小生莞尔道:“我与你初次见面,又无怨无仇,为何要动手?”

“谁说第一次见面就不能够动手?”女子道:“你不还手,我就不还你宝剑!”

“姑娘若肯赐还宝剑,敝人一定万分感激!”聂小生道:“只是这打打杀杀的本就没什么乐趣的。”

“放屁!谁说没有乐趣?”那老和尚的拳法虽然刚猛无比,技巧上却大输于广陵茶姥,已被她“催魂掬命掌”逼得节节后退,却还有工夫插嘴别人的谈话。

“我看你才放屁呢!”广陵茶姥本已取得了先机,忽然间璇身踢腿,将双手并用冲上前去,霎时二人又互拆了几十掌。

她二人打架还不忘记斗嘴,聂小生哭笑不得,再度转头看那女子。

女子忽然撅起嘴来,嗔道:“好啊,宝剑可以给你,不过这几颗宝石须得给我留下!”

“这怎么可以?姑娘必定是在玩笑了。”聂小生瞠目道:“你有所不知,这宝石取自西海聚窟洲,本就灵力非凡,又以九宫方位镶嵌,若是取下,这剑的威力可要大减了。”

女子咯咯笑道:“我哪儿管它什么威力大小,偏要取下来给你看看!”言罢低下头去竟似要找块石头乱敲一通。

她这样蛮不讲理,聂小生心中不由恼怒,清叱道:“姑娘一定要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言罢再不迟疑,脚踩“斜月步法”疾身上前,手臂微动已然捏住了她皓腕。

所谓“先礼后兵”,既然好言相劝她不肯听,也只好动手了。

女子大吃了一惊,本以为她自己的身法已是迅即无比,哪曾想他竟然使出了这样的妙招。

聂小生捏住她手腕,只觉得入手之处嫩滑无比,柔若无骨,又闻到阵阵幽香,心中不禁一荡,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取剑。

老和尚眼见徒儿脉门被制动弹不得分毫,不禁又惊又怒,口中喝道:“好小子,敢欺负我徒儿,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哈哈,好聪明的孩子!”广陵茶姥道:“只看过一次便能使得九分相似,果然是孺子可教!“

聂小生用的正是她的“掬香手”,这一式方才在“嘉陵秋水”见过,觉得高明无比,便现学现卖搬来一试。

“剑还你就是了,你还不放手!”女子早已红了双颊,娇嗔道:“师傅,快来救我!”

“得罪了!”聂小生在她掌中取回宝剑,抽身后退几步又道:“情非得已,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你手段高明,我哪儿敢怪罪呢!”女子跺脚道:“你既然拿到了宝剑,还不快走!免得我看了便要生气!”

老和尚叫道:“不可以,不准走,走不得!”

女子忽又嗔道:“要走也要先留下名号,瞧我日后不寻你报仇!”

聂小生莞尔一笑,如实奉上自己的名讳,又揖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女子转过身去,却再度跺脚道:“我叫薛梦樱,你可要记清楚了。日后再撞到我,一定要你好看!”

聂小生瞠目结舌,那边老和尚脸上却早已挂不住了,徒儿被人家打败了他可生气得很,方想要亲自捉住聂小生痛打一顿,广陵茶姥却又紧缠了不放,一急之下大喝一声,攸的挥出两拳,竟似使尽了全力。

他的拳法本就刚猛无比,此刻又是全力一击,广陵茶姥竟也不敢硬接,忽然长袖鼓荡,借他拳风飘出几丈之外,恰好落在聂小生身前,口中笑着:“老鬼,今日不打了!”五指一伸,扯了聂小生手臂便走。

聂小生被她拉扯着御风而行,回头却见那薛梦樱正摇头跺脚,老和尚手抚了光头,状似劝慰不成,连追赶都忘记了,不禁奇道:“这一位前辈是何方高人?还请婆婆赐教。”

广陵茶姥道:“这老鬼名唤‘子虚和尚’,是个不务正业的老秃驴,不提也罢!”

听她又是“老鬼”又是“老秃驴”的,聂小生忍俊不禁,莞尔道:“两位前辈的本领果然高强,晚辈可是大开眼界了。“

广陵茶姥道:“那老鬼的‘逍遥罗汉拳’非比寻常,开山裂石毫不费力,纵是大罗神仙被他打上一拳,不死也要重伤。”忽又一转道:“不过婆婆我的‘催魂掬命掌’比他厉害多了!”

她明赞别人实赞自己,越老竟然越是好胜,聂小生心中了然,又道:“只是那一位姑娘既然是他的弟子,为何武功却并不与他同出一辙呢?”

“他这徒儿乃是半路捡来的。”广陵茶姥道:“那个丫头聪明伶俐,婆婆也十分喜爱她呢。只是她懒得练功,跟了那老鬼半年竟然一招也未学会。”

聂小生心道:“哪个姑娘家愿意学他的武功才怪呢,想必他也是如同这位婆婆一样自作主张,强行收的徒弟,这两位前辈还真是一对活宝。“

“乖孙儿!”广陵茶姥道:“那老鬼总是笑话我没有传人,今日你可给婆婆争了一口气,婆婆越看你越喜欢。”

聂小生撇嘴道:“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晚辈此刻还身中剧毒呢!”

他自小便跟随师傅修道,连父母是谁都不清楚,几个时辰相处下来,只觉得这位老妇人虽然脾气古怪,却和蔼亲切的很,故而言语之间竟似有些许撒娇,真要当她是自己的婆婆了。

“哈哈!”广陵茶姥大笑两声道:“婆婆逗你玩呢,毒早已经解了。你这样的好孩子婆婆怎么舍得毒害呢。”

“早已解了?”聂小生只当那蛇无毒,故而这半天都尚未毒发,不禁奇道:“不知是什么时候解的?”

“婆婆我自有妙招。”广陵茶姥一脸神秘,聂小生道:“是什么妙招?请婆婆说来听听,晚辈也好长长见识。”

“哈哈!”广陵茶姥道:“你可知道茶隔夜便会有毒?而此毒恰好正是‘大王蛇’毒的解药。”

聂小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晚辈喝那第一杯茶便是隔夜的了?”

“正是。”广陵茶姥笑道:“孙儿果然聪明,既然早已喝下了解药,又怎么会中毒呢?”

聂小生奇道:“据晚辈所知,‘大王蛇’向来是无毒的,为何婆婆的这两条竟会有呢?”

广陵茶姥将一双老眼眨了几眨,忽而咯咯怪笑道:“婆婆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这蒙山顶上的‘大王蛇’随处可见,信手拈来两条说它有毒,只为了试一试孙儿的胆识呢!”

“原来如此!”聂小生讶然叹道:“晚辈还有一事不明,那楼上酒客众多,婆婆你为何偏偏选中晚辈呢?”

广陵茶姥道:“傻孩子,须知咱们修道之人,即使有所小成,也会有灵气外露,就如同妖怪的妖气,魔王的戾气一般,那楼上的酒客虽多,却只有你一人与众不同呢。”又道:“婆婆近年来走遍了大江南北,试过了无数后辈小子,唯有你一人令我十分满意,是个好孩子。”

聂小生道:“婆婆谬赞了,晚辈自小受师傅垂训,所作所为皆都以‘道’为先,不敢有丝毫违背。”

“乖孩子。”广陵茶姥道:“‘道’生万物,虽只有一字,却博大精深,无所不含 ,无所不包,是宇宙万物的开始,世界的本原 。只不知你的师傅是哪一位高人?”

聂小生道:“晚辈的师傅乃是方寸山三星洞须菩提。”

“原来是他!”广陵茶姥惊叹道:“你师傅竟是解空第一的须菩提!怪不得能教出你这样的好孩子,婆婆本来还想收你做徒儿,现在可到不敢献丑了!”

“婆婆说的哪里话!”聂小生道:“晚辈虽然不能够再拜您老人家为师傅,却可以将您当作自己的婆婆呢。”

“好孩子!”广陵茶姥喜道:“总算不枉费婆婆的一番心意。你心性平和,恬淡清静,不与人争,已有修仙的根基,只是这红尘中的人事向来险恶,妖魔鬼怪虽然厉害,却远不如人狡猾奸诈,若是不多家堤防,难免会吃亏的。就像方才,你一看到我手臂上的蛇便立刻停止运功,若是我果真要害你,你可如何是好?“

“婆婆的教诲晚辈一定铭记于心。”聂小生道:“师傅常对我讲,人鬼妖不两立,仙神魔难共存,修道只为了除魔卫世,世人虽然奸狡却是可以原谅的,而妖魔若要为害定然不可以轻饶。这次命我下山来,正是为了查探一个大魔头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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