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长风,计绾,计然匿身于鹰回峡上一块巨石之后.
地动山摇,万马奔腾如炸雷般从远处平原上滚滚而来,马蹄翻奔,卷起枯叶残草,激起漫天沙尘,遮天蔽日.
战马嘶鸣,天昏地暗!!
马蹄击地之声犹如战鼓般一下一下敲在众人的心上,令人禁不住气血沸腾,心旌动摇.
史长风暗暗咋舌不已,他并非没有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场面,当年他亦曾随其父史公愚经历过大小数次战役,但像今日这般作为一个统帅率领自己的部下与一支八千骑兵的精锐部队作战,却是平生头一遭.
作为战士,只需要听从军令勇猛作战便行了,但作为一个统帅,却需要把握全局,不仅为自己,亦要为整个部队的命运负责.
史长风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壮之气,敌人虽然来势凶猛,但今日之战却只许胜,不许败.
若败了,不但计氏将面临着家败人亡,任人鱼肉的局面,而对他自己来说,首次领兵作战,便遭败绩,于其信心气势将会产生莫大的负面影响.
作为今次行动的最高统领,自己无论如何亦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计绾与计然感受到史长风气势上的变化,心中不禁一动.
目光同时落在史长风身上,只见史长风厉目中射出威棱,目光射向远处平原上的马贼大军.棱角分明的面庞,冷峻威严,如同岩石雕刻般,不带一丝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计然已经被战马奔嘶的壮观景象窒息的喘不过起来,此刻放些须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苦笑道:‘往日小的做梦亦想看看两军对垒厮杀的场面,却没想到场面竟然如此壮烈,现在小的终于明白以我们计家战士的勇猛,却为何屡屡被这批马贼击败,若以区区血肉之躯来抵挡这些战马,不被踩成肉酱才怪呢!
难怪庞陵父子欲以造饭,只看他手中这支队伍,便不难猜出他们手中势力有多强大!!‘
计绾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听说匈奴人之所以对我五国作战.屡战屡胜,便是因为他们的战士都擅长马上作战,匈奴人居住在广袤的大草原,适宜养马,战马膘肥,动辄可出动以上万计的骑兵.而我五国只能依靠高墙深池与之对垒,否则在开阔地势与之交战,五国的部队只能被他们的骑兵冲击的七零八落!‘
史长风淡淡道:‘不错,匈奴人之所以能对我五国作战屡屡获胜,正是因为他们骑兵的强大,而我五国仍停留在以战车为主要作战工具的地步,战车笨拙,战马灵活,若我们想与之对垒,惟有亦拥有一支与之同样强大的骑兵队伍.‘
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相信庞陵父子手上的实力亦不过限于方拓率领的这八千骑兵,否则亦不用处心积虑打我们计家的主意了,他们今次对付我们计家,以来是想夺取我们计氏雄厚的家业,另外便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检验他的这支队伍的实战能力,否则对付我们区区五百人,亦不用出动这么大一支队伍了.
而他们父子能够拥有这样一支骑兵,相信与匈奴人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否则举田国之力亦难搜寻到这许多膘捍的战马,看来庞陵父子与匈奴人两者之间只怕亦有着莫大的干系呢.‘
话音未落,却听计然忽道:‘风爷请看,马贼队伍在鹰回峡谷前停下来了.‘
史长风与计绾闻言,目光不由落向前方,只见数千骑的高头大马已停了下来,在鹰回峡前黑压压立了一大片.
计绾呵呵一笑道:‘方拓现在必定十分头痛.‘
史长风运足目力,只见这八千人的骑兵队伍马背上俱是魁梧的战士,手持长矛,威武雄壮,队伍前头,一个颇具有气势的中年大汉,面光无须,身着黑色革胄,高大英挺.
想必此人便是庞陵手下大将方拓了,只看此人沉凝稳重的气势,便可知他却有过人之处.
而庞陵果然不愧为田国第一猛士的大名,调教出来的武士果然不同凡响.
半响,只见方拓大手一挥,他身后的队伍开始缓缓移动,向鹰回峡内开了进去.
计绾摇了摇头,感慨道:‘方拓果然是个杰出人才,正如我们所料,他打算分兵两路通过鹰回峡呢,若非长矢早有准备,只怕今次我们只能无功而返了呢!‘
计然嘻嘻一笑道:‘风爷,绾大哥,那么下面推放巨石的任务便交给小的去办吧,我们计家战士在他们手中死伤无数,今次无论如何亦要好好出了这口鸟气!‘
见史长风点了点头,计然眼中露出喜色,躬身弯腰,悄无声息借草木掩护,向左侧移动过去.
四千人马在史长风与计绾身下峡谷中缓缓通过.
计绾看了史长风一眼道:‘这一半人马的马贼通过鹰回峡后,前方尽是山林,我们虽已设下绊马索,伏下两千战士,但只怕仍困不住他们,倒是这后面的一半人马,若被我们以巨石堵在这峡谷中间,上面只要埋伏五百弓箭兵,应当足以应付.‘
史长风略一沉吟道:‘为了减少我们计家战士的损失,我看不如围而不攻,只需在暗处放箭,能逃走的便放任他们逃走,至多大约能有五百人逃走,于大局亦无甚防碍.
只要将后面这四千马贼困住,我们今趟便算是大功告成,到时不怕庞陵父子不答应我们的条件呢.‘
计绾呵呵一笑道:‘不错.‘
半个时辰后,四千人马缓缓通过鹰回峡.
计绾微微一笑道:‘他们现在应已发现我们故意丢弃在山林中的货车了,此刻方拓愈加可以肯定我们在鹰回峡前的布置完全都是假像,他会以为我们已经弃车以人力背负盐货翻过断云山而行了.‘
史长风呵呵一笑道:‘计绾大哥所言一点不差,大哥请看,方拓的前行队伍已经打出暗号,后面的队伍亦已开始行动了呢.‘
计绾道:‘那么现在亦轮到我们投入战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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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数声巨响.
山林中一阵剧烈摇动.林中小兽纷纷惊起,从矮树灌木丛中四下窜出,向山林深处窜了进去.
史长风与计绾伏身在一株巨树树叉之上,亦觉到大地是一阵左摇右晃,不禁侧首对觑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惊骇之色,没想到这重逾数万斤的巨石从峡顶落下竟会产生如此大的动静,不仅将林中小兽惊起,树林中这四千人的队伍跨下战马亦纷纷受到惊吓.
‘唏律律‘扬蹄嘶鸣,不受马上武士控制,四下奔撞起来.
原本列队整齐的队伍立时溃不成形.
史长风左手持弓,右手指间扣住四枚长箭,目光射向队伍最前面,已是一脸又惊又怒之色,正费力控制跨下战马的方拓身上.
‘嗖嗖嗖‘
破风之声响起,四支长箭流星般朝方拓电射而去.这样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岂非连自己亦都对不起.
计家战士亦纷纷从箭囊中抽出长箭,向这些浑不知已陷入计家战士重重包围,被这突然而来地动山摇的情形弄得一头雾水的‘马贼‘身上招呼过去.
疾箭带风,眨眼之间,四支利箭已激射至方拓身前,眼见便要将这传闻中的田国名将射落马下.
却见方拓双腿夹紧马腹,上身斜仰,几乎将后背贴在马背之上,‘阊‘一声自腰间撤出长剑,斜劈而下,将已射至他胸口和面门近寸处的两支利箭斩落.
史长风暗叫一声‘可惜‘,没想到方拓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快,身手亦是不弱,在此种情形之下,亦能躲过自己速度和劲道堪称完美的两箭.
难怪此人会受到庞陵父子的器重.
计绾在一旁心中亦暗自惋惜,持弓引箭便要补射两箭.
却见方拓身下战马忽地一声嘶鸣,双腿一屈,轰然向地面跪倒下去.
方拓虽然能挡开史长风射向他身上要害处的两箭,却挡不住射向他跨下站马的另外两箭.
史长风的箭法端得是奇准无比,一前一后,恰好射中那战马前后马蹄上一寸处,令那战马吃痛不住,亦无法站立,轰然倒地.
计绾心中暗叫精彩.
当下更不迟疑,弓弦一声脆响,长箭疾射而出,向方拓大腿上射去.
惨叫连天,战场中方拓手下一众武士在计家战士一番疾射之下,死伤已逾千人,方才,巨石自鹰回峡上砸入谷中,引得地动山摇,这批所谓的马贼整齐的阵形早已因马匹受惊而散乱.
这些马贼一边费力控制跨下坐骑,一边要应付从林中飞蝗般射至的箭矢,如何抵挡得住.
纷纷提马四处乱奔,然而惨叫不绝,漫天箭雨根本无处可逃.庞陵父子精心调教的这些骑兵纷纷跌下马来.
山林中地势狭窄,战马失去控制后,四下奔撞,挤作一团,情形更是混乱不堪.
许多马贼竟在拥挤中跌落马下,竟横死在己方的马蹄之下.
刚刚险险躲过一番危险的方拓心中又惊又怒.
从方才那几声巨响,他便已经猜到自己已经落入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中了.
兵法云:势弱,示敌以实,势强,示敌以虚.
然而今趟敌人却反其道而行,用兵不拘常理,无迹可循,看来今次自己真是遇上对手了.
当下顾不得身下战马已经倒地,大喝一声道:‘退守鹰回峡内.‘
话音未落,又有数箭破空而至,他方才挥箭劈开那两支射向他胸口和面门的长箭,只觉得箭上劲道奇大,震得他手臂兀自酸麻不已,此时战马忽然倒地,自己已然失去重心.
‘扑‘
大腿上一凉,一阵彻骨的巨痛自大腿中箭处传来.
方拓惨叫一声,翻落马下.
史长风看准时机,大喝一声道:‘方拓已死,方拓已死!‘
他身旁十数个计家战士在计绾的授意下,亦齐声叫道:‘方拓已死,方拓已死!!‘
方拓属下一众战士乍闻此言,顾不得四面八方激射而至的箭支,向方拓处看了过去,果然见方拓已经翻落马下,不由得魂飞魄散!!
他们连日来一直马不停蹄奔行,每日只休息一两个时辰,便是铁打的人亦受不住,本以为会在鹰回峡内受到伏击,结果却未受到任何攻击.
正当他们以为计氏肯定已翻山而过,戒备之心刚刚放松之时,异变突生,不仅毫无端倪,一阵地动山摇,林中突然间亦射出无数箭支,毫无防范之下,死伤惨重,如今连主帅亦已陨命,他们自组成这支队伍以来,无论练兵还是实战,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惨败.
正不知所措间,又是一阵箭雨激射而至.
惨叫声纷纷响起.
又有数百马贼丧命计家战士箭下.
史长风乃见惯了沙场厮杀之人,但像今日这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取得绝对优势,杀得敌人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形尚是第一次碰见,除了战略得当之外,鹰回峡上巨石从十数丈高处跌落下来,亦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令庞陵父子精心调教出来的这支队伍在短时间内无法组织阵形,行成有效的反击.
不知道是自己兵法玄妙,亦或是老天亦在眷顾自己,不过从四周计家战士若同看着神明一般看着自己的眼光,看来他们只当这亦是他史长风的神机妙算呢.
正出神间,却听计绾在一旁笑道:‘长矢且看,方拓已被救起,敌人正率人组织阵形,向鹰回峡内撤退了呢!‘
史长风闻言抬头向前看去,果然见方拓已骑上另一匹战马,被周围一众战士围在中间,正指挥人手,持剑组成一道人墙,劈挡纷纷向他们射去的长箭,另外人马则纷纷向峡谷内撤去.
史长风哈哈一笑道:‘他们看来是想与另外一半人马汇合呢,却不知道另一半人马早已被我们困在峡谷中了,如今他们退回去,正合我意,我们亦不必大开杀戒.我们还是多留些人马给庞陵父子,好让他们以后去对付庞倾和庞夷度呢!‘
计绾闻言不禁一愕,却不明白史长风言语中所指何意.
史长风见他一脸疑惑之色,呵呵一笑道:‘今日大胜,今晚我与计绾大哥痛饮几杯,计绾大哥且听小弟向你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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