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长风牵着马,情绪低落,随人流往城北走去。
他方才的做法多少有些负气而为。
过去他纵横大宛城风月场,妓院里的姐儿见他风liu俊俏家世显赫,莫不大肆殷勤,曲意逢迎。
但他亦知这些风尘女子刻意讨好的笑脸下多半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因此从未动过真情。
以前非是没有喜欢过的女子,但碍于那女子那难于与人言说的身份和世俗的一些顾忌,两人只能将感情埋在心底。后来公子阳查到那女子藏身在史府,为躲避公子阳加害,在史公愚安排下,那女子去了萧国。这一段感情,无疾而终。
史长风此次去萧国,亦有找到那女子的原因在内。
没想到今趟他不自觉对计依依动了情意,结果,计依依却似对他半点都不在乎,难道他史长风在计依依心目中真的就如此不置一顾。
史长风心中不停默念那女子名字,想起那女子音容笑貌及对他的种种好处,似乎只有这样做,心中痛楚才能稍稍好受一些。
太阳落在地平线底下,天色向晚,街上行人渐渐稀少起来。
史长风正在犹豫是否应该离开临雍,继续赶路。
"让开,让开!"一阵喝声忽地自身后传了过来。
史长风忙牵马躲向路边,侧头看时,一行队伍大约十一二人,均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活现的占了整个街道,往前驶去。
前面两人家将打扮,武士服上都绣了一个大大的"乔"字,手挥马鞭,神情显得颇为得意。
喝声正是发自这两人口中。
二人身后是四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和六个身着劲装的剑手,六名剑手俱生的孔武有力。其中三人气势凝重,马行颠簸,那三人手扶缰绳,双腿夹紧马腹,上半身端坐在马背上,肩膀纹丝不动,以史长风的眼力,一眼便看出乃是陈运那般级数的高手。
那三人中的任意一个,史长风动起手来,若想取胜,都是要到十数招以外的事。这乔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有如此权势,网罗到这样的高手。
这时,只听身边一个小商贩模样的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向他左侧的同伴道:"听说乔王孙李四家从大宛等国家请来高手对付计家,你看,今晚乔符他们四家家主亲自作陪,应该就是这六个人了,不知道计家这次能否挺的过去?"那同伴摇了摇头道:"计家虽然家雄势大,但最近接连受到打击,只怕日子逾来逾难过了。计家虽是外族,但比起乔符,孙阳咨这些无耻奸商却要有信誉的多,计家若是倒了,下面就轮到我们这些小盐商被他们一一吞食了。兄弟,我们还是回去早作准备,另谋生路吧!‘说完,两人唉声叹气,走了开去。
史长风心中一凛,他中午亦曾听陈运说过此事,还被陈运误认为乔王孙李四家请来剑手。看来这次四家果然是不惜血本,竟然请到了具备如此实力的高手。
计家今趟真的有难了!!
不知计依依是否能应付的来呢?
想到计依依,史长风心中不由隐隐担心起来。
虽说他负气离开计府,其实对计依依始终割舍不下,否则亦不会犹豫到现在还没有离开临雍。
即使计依依不喜欢他史长风,但他怎忍心就这样弃她而去,任她落入庞夷乱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手里。
那样的话,将会是他一生的憾事!!
想到这里,史长风不由牵着马儿,缀在乔符等一行人身后,跟了过去。
今晚,是乔王孙李四家家主为六位剑手接风之宴,席中或许会谈到他们对付计家的计划。若能探听到一二。应付起来,便能做到有备而战了。
走过两条大街之后,左转进入一条胡同。
一阵熟悉的嬉笑俏骂声传如史长风耳中,史长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里是一条花柳巷。
乔符等四位巨贾与六名剑手径直走进了一家名作"花满楼"的妓院。
史长风苦笑一声,摸了摸钱袋中他自计府离开时,陈运给他的三锭金子,跟了进去。
楼中,莺歌燕舞,姑娘们正陪客人们吃酒调情,打情骂俏,热闹之极。
乔符等人在一位下人的带领下,向院内走了进去。看来他们早已预定了雅间。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二十七八岁左右的丰满美妇看见史长风走进门来,眼前不禁一亮。带着一阵香风,扑到史长风面前,笑道:"公子,你是外地来得吧?奴家从未在临雍见过象您这般英俊威武的人儿呢!"史长风暗赞这女子懂得讨好客人,只一句话,便让人对它生出好感。
那女子见史长风点了点头,抿嘴笑道:"那公子在我们这里肯定没有相好的姑娘吧,今晚就让奴家陪您,公子意下如何?"史长风见她在乔符等人进门时,与乔符打过招呼,或许知道乔符等人今晚设宴行欢的地点,遂轻轻一笑道:"姐姐生的这般美貌,我风长矢若不愿意,回去后岂非要后悔一辈子,不知姐姐怎么称呼?"那美妇听他言语甜蜜动人,不由喜翻了心儿,咯咯笑道:"风公子取笑奴家了,奴家唤作荷娘。公子请稍等片刻。"说完,向站在楼梯口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壮汉招了招手,待那壮汉走了过来,对他道:"今晚,我要陪风公子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了。"那壮汉恭敬地点了点头道:"是"。
史长风随那叫作荷娘的美妇走进了内院,院子很大,院中遍植花草,假山流水。意境颇雅。
曲径通幽,荷娘领着史长风在院内左转右绕,不一刻竟来到一座树木掩映中的独立小楼.
史长风心中大奇,这荷娘的身份看来并不简单,忍不住问道:"姐姐看来并不是这花满楼中的姑娘呢?"荷娘瞥了他一眼,挽住他的胳膊,似大嗔道:"现在才看出来吗?奴家可是十年都没有接过客人了!"史长风闻言差点失声叫了出来,却被荷娘用她那滑嫩的小手掩住了他的嘴唇,只听荷娘轻声道:"嘘!风公子不要大声说话,今天花满楼中不知来了什么贵宾,临雍城中的四大盐商乔王孙李四家家主正在这座小楼中招待客人呢!我们不要惊动人家。"史长风不禁一愕,没想到今趟竟然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装作苦笑道:"那姐姐带我到来这里能做成什么事呢?"荷娘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娇笑道:"你这个小色鬼,跟奴家来吧!"绕过这座小楼,史长风随荷娘又走了近百步,这才发现原来左侧不远处仍有一座小院。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难怪方才并没有看见。
荷娘看了他一眼,道:"这里是奴家的住所,今天便宜了你这个小色鬼。"史长风呵呵一笑道:"我猜姐姐定是这花满楼的主人,小弟有一事不明,姐姐为何对小弟这么好呢?"
荷娘看着他,妩媚诱人的一双大眼眨了一眨,忽地"扑哧"一声笑道:"风公子还真实精明厉害呢!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生的仪表堂堂,高大英挺,是我们所有女子命中的克星吗?"
史长风长叹一口气道:"姐姐真会寻小弟开心,姐姐这般美若天仙的人物才是我们所有男子命中的克星,追求姐姐的男子肯定不计其数,比小弟英俊潇洒的亦大有人在。十年来姐姐都不曾动心,怎会对小弟情有独钟,小弟可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呢."
荷娘白了他一眼,咯咯笑道:"你这人哩!有时聪明的好象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有时却也笨得可以。你这么精明怎么就看不出依依对你的情意呢?还要跑到花满楼这种地方来花田酒地?"
史长风失声道:"什么?"
荷娘笑道:"你不要大惊小怪,今天下午我在计府中见过你,还看到你将依依害得泪流满面,扑在奴家怀里痛哭一场,将奴家一件新作的衣裳都弄皱了,这么算来,你还欠奴家一件衣裳呢!‘
史长风听得头都大了。
这荷娘显然是和计家有着很深的关系,因为自己初到贵地,除了计家和其他人并无瓜葛,她竟然已经知道自己和计依依之间的纠葛。她所说的事应该是在自己离开计府后才发生的,她说她曾见过自己,定是自己在负气离开时和她碰过一面,而她亦肯定经过改头换面,所以当时自己并没有注意,否则现在自己就不会对她没有半点印象,
但是女子都有几分不可理喻,怎会说着说着,就变成自己欠她一件衣裳了呢?
想到这里,不由苦笑道:"姐姐只怕弄错了,依依小姐应该是为那庞夷乱烦恼伤心,怎会为小弟痛哭流泪呢?"
荷娘瞪了他一眼道:‘说你笨,你还真笨。"顿了顿,接着咯咯笑道:"不过看在你方才甜言蜜语,逗得人家开心的份上,又没有自以为是,听奴家夸你两句,就对奴家动手动脚,便告诉你吧,其实依依到现在仍在后悔她当时说出那番话,惹你不开心呢。"
见史长风一副不敢置信的摸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谁让你在酣醉楼上表现出一副侃侃而谈,好象天下没有什么事你做不成的样子,你不知道在一个女子最软弱的时候,最能让她动心的就是你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气劲吗 。何况庞夷乱不安好心,依依怎会傻到为他痛哭呢?
这些都是依依亲口告诉奴家的,信不信由你!"
史长风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极古怪的笑容道:"小弟怎敢不信。这么说姐姐说今晚要陪小弟都是假的喽?"
荷娘面上一红,啐了他一口道;"自然是假的,那只不过是奴家帮依依试探你的品行呢。幸好你的表现可以过关,否则就听不到方才那番话了呢!"
史长风暗叫好险,幸亏他不久前刚受到一番打击,对自己的魅力不是那么自信,而且一心只想着怎么找机会摆脱荷娘,去打探乔王孙李四家的计划。否则在这个和计依依有着密切关系的女子面前表现出一副急色的摸样,以后真不知怎么在计依依面前自处。
原来计依依和他史长风一样,不自觉中已经对对方情根深种,不过她痛哭一场,想必也不一定如荷娘所说,全是为了他史长风,其中复杂难明的心情,也许计依依自己也说不清楚。
正出神间,荷娘忽地将嘴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你这个小色鬼,如果够胆,不怕依依吃醋,就尽管来勾引人家吧!你的确是那种可以让奴家动心的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