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列阵迎敌的命令,我不由得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从军也快又一年的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亲临战场。顶盔束甲,我头一个上了马背,大声催促其他三十名白马义从赶快行动。将军还在大帐里议事,看来一时间还不会出来。宣队长带着二十人在他身侧,剩下这些人中就以我为首了。
象征进军命令的战鼓响了三响,前面营门大开。不远处高耸的群山立刻占据了我的双眼,巍巍虎牢关就耸立在群山之间,在蓝天与黄土的陪衬下显得古朴雄浑。通向洛阳的要道就被它死死的卡住,自古至今,不知多少兵马曾经被它拒之门外。现在,他又一次把讨伐董卓的诸侯拦在关前。关上隐见旌旗林立,又有盔甲反光。显然已有重兵把守。
诸事均已准备停当,白马义从当先冲出营寨,别部的骑兵也随后鱼贯而出。一万五千士兵独成一阵,在距敌人一箭之地列阵准备迎敌。其他诸侯的部队也陆续赶到,结成或大或小几个方阵。虎牢关前空地实在太小,根本摆不开诸侯的二十几万大军。所以战场的正面只有九路诸侯的部队展开,其他部队则分列在侧后方不远处。诸侯带来的这些军士实在良莠不齐,有的部队衣衫褴褛,盔甲不明;有的部队无精打采;有的部队列成的阵松松散散;还有的部队大敌当前还在那里吵吵闹闹,将军们大声约束也不管用。
我知道为了能在同盟内部争取更大的利益,许多部队都是被人拿来凑数的。不过诸侯们也太把打仗当儿戏了,这些人也敢派上战场。不说别的,对面人高马大的西凉骑兵只要一个冲锋,肯定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面。也难怪华雄只带了区区五千来人,也敢下关叫阵。
据我观察后得出的结论,九支部队中只有两支真正上得了战场。一支就是我们这支骑兵,基本上都接受过正规训练,人人都骑白马,骑射是拿手绝活。白马将军在这支部队身上花了很大心血,自然不是那些杂牌军可比。
另外那支部队人数是所有部队中最少的,结成的方阵也最小。士兵基本上都穿布衣,就连军官身上都少有盔甲。就是这么一只不起眼的部队,却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所有参战的步兵中,这支部队的队列最严密,最整齐,阵中隐隐传来肃杀之气,可见部队训练有素。部队的指挥官深谙战法,他把一千长枪手摆在最前面,两千弓弩手居于阵中间,其他部队包围在弓弩手外围,给了他们很好的保护。这正是以步兵克骑兵的阵法,可见指挥官对指挥作战很有心得。以一个骑兵的角度来看,如果我是华雄,我绝不会选择这支部队防守的位置作为突破口。出于好奇,我抬头去看这支部队的旗号,只见那蓝色的主将旗正迎风而展,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曹”字。原来这就是此次反动董卓联盟的发起人曹操曹孟德的兵马。我不禁对这个曹操平添了几分敬意。
九路诸侯刚刚列阵完毕,对面就有一将飞马而来,横刀立于两军阵前叫骂。来人身长九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根据不久前得来的情报,我判断这人就是华雄本人。后来他自报了姓名,果然正是华雄。
华雄看上去功夫不错,但骂人却实在不怎么拿手。翻来覆去就是“胆小鬼”、“鼠辈”、“逆贼”那几句。我们这边诸侯与大将还在帐中议事,根本没有出来。剩下我们这些小兵没接到命令,根本不敢进攻。好在华雄不会骂人,骂也骂不到我们头上,对他的话我们将就听着,也没什么感觉。
华雄叫阵没多久,我身后的联军大营中一阵骚乱,接着战鼓响起,有一员将飞马来到两军阵前与华雄交战。这个人我并不认识,但不远处的袁术军中已响起一片欢呼声,上万军兵齐声为此人呐喊助威。“俞涉将军必胜!俞涉将军必胜!俞涉将军必……”
已经没有必要再喊下去了,因为还没等那个胜字出口,俞涉已经被华雄斩于马下。袁术军三句话没喊完便已全部做了哑巴。
“好快!”我心中打了个突。刚刚被呐喊声所吸引,我的注意力稍有些分散。而就在这一瞬间,我方已有一员大将殒命。我甚至连他是怎么死得都没看清楚。
我有些后悔,不禁想到:“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看友军了,整件事若是能重演一便该多好,我保证眼都不眨一眨盯着华雄,一定要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想必盟主袁绍听到了我的请求,不过想要俞涉死而复生是不可能了,为了满足我的愿望,只好另派一员将来与华雄对决。
这一次是另外一侧的韩馥军中响起的助威声:“潘凤将军必胜!潘凤将军必胜!潘凤将军必……”
结果与上一次如出一辙,潘凤没有华雄力大,手中的大斧与华雄的刀第一次相碰就荡了开去。还没等他收回兵器,华雄的大刀便又鬼使神差般到了身前,在潘凤绝望的叫声中,华雄一声大喝,将他斩于马下。
两次交战,结果如出一辙。
我暗暗心惊,若单论力气,王猛或许和华雄有的一拼。但华雄如此高大雄壮,看起来就如同狗熊一样笨拙,却偏能使出十分小巧的招式,挡开潘凤大斧的同时又能借力顺势把刀尖下压,将潘凤的兵器格在他身体之外而又无法回防。如此精妙绝伦,火候十足的刀法绝非王猛那个粗人能使得出来的。这个华雄绝不简单。我不由得回顾身后,这才想起王猛不是值宿卫班的,根本不在这里。
这一次我军完全沉默了,大营那边也不见再派将军出来迎敌。华雄更加耀武扬威,催动坐骑在我军阵前来回奔驰。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妙,现在我军士气低落,如果此时华雄率领他的西凉铁骑冲锋,很有可能冲破我军防线。
我回头吩咐三十名手下,让他们随时准备迎敌,如果敌人向其他诸侯的阵地发起冲锋,就趁势发动侧击。幽州骑兵与西凉骑兵是现在的大汉朝最精锐的两支骑兵部队,这两地出产的战马与并州的匈奴马都是最好的战马。西凉马十分高大,短程冲刺能力极强,是最好的突击用战马。幽州马与匈奴马同种,虽比起西凉马稍显矮小,但却耐力见长,并且能吃苦,只要有草吃便上得了战场,若要长途奔袭敌后,首推这两种战马。也就是说,我们的白马骑兵若是于西凉骑兵对面冲锋,败的多半是我们。但我们有骑射相辅,真在战场上相遇,大家各逞所长,谁胜谁败还是未知之数。也许今天就是我们与这支最强大敌人一决长短的时候。
不过我白担心了,华雄虽然武艺超群,但在兵法上显然是个草包。他根本没有率领手下发动冲锋的意思,还是老老实实在那里叫阵,似乎还没有打过瘾。而打了败仗的我军只以沉默相回应。
时间一点点逝去,华雄有些不耐烦了,连我也不耐烦了。看看渐渐西沉的太阳,听听依旧死寂的联营,我无可奈何。没想到话说的豪情盖天的各路诸侯遇到第一个难题就全都束手无策,难道第一天的战局就只能以这样一个结果结束了吗?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联营中的战鼓终于又隆隆得响了起来。
我总感觉这次这鼓声出奇的响。(废话,张飞敲的,能不响吗?)还没等我回头,已经有一匹马如闪电般从我身边驰过,马上那人青衫绿袍,提一口青龙偃月刀,正是关羽。那边华雄早已等得十分不耐烦,好不容易见有人出战,也顾不得再通报姓名。大喝一声,举刀便向关羽砍来。关羽也不搭话,也是举刀相迎,两人便战在一处。
一见出阵的人是关羽,我那颗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与了解,我已经对这个人的武艺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对他信心十足。
情不自禁之下,我全然不顾周围兵士们的侧目,也忘了应该有所忌讳,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喊了出来:“关羽将军必胜!关羽将军必胜!关羽将军必……”
今天这句话注定不能念完三遍,当我刚刚说到那个“必”字,前面交战的两人已有一人倒下。不过这次,倒下的终于不是我方的将领。而是华雄。可惜的是我又没能看清关羽是如何出招的,但这次并不是我不专心,实在是关羽的刀法太快了。我只感到一阵眼花缭乱,之后华雄的人头已经落地。更可怕的是整个过程中我没有听到一次兵刃交击的声音,我推测关羽开始的几式应该用的都是虚招,先令华雄疲于应付,再出其不意一刀斩了他的首级。
由于我军这边只有我一人为关羽呐喊,所以在当时显得十分突兀。而关羽斩华雄更是弹指之间的事情,直到他拾起华雄的首级策马回了营中,联军这才反应过来,齐声欢呼胜利。而我这个唯一曾为得胜者呐喊助威的人也一时间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事实上,之所以联军没有人为关羽呐喊主要是因为很少有人认识他。由于他加入我军时间太短,就算是我军中,除了将军的几个亲侍,认识他的人也寥寥无几。他又没有穿我军军装,骑的也不是白马,我军当然不敢把它当成自己人。许多人听了我的呐喊还在暗自奇怪,不知己方什么时候出了“关羽”这么一号人物。对这位“无名之辈”竟然胆敢去挑战华雄大家自然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不过现在,他们不需要再去打听关羽是谁了,只要知道他是己方人并且获得了胜利便已经足够。白马骑发出了震天一般的欢呼,把周围其他部队的欢呼声全都压了下去。毕竟自己人得到的胜利,庆祝起来更加理直气壮些。而在这鱼龙混杂的联营里,我们白马骑的地位顿时高了一等。许多人因此有些飘飘然起来,连我都未能免俗。
既然斩了华雄,按理说联军应该趁势进兵,一举拿下虎牢关的。可是却迟迟没有进兵的命令下来,最后连随同华雄下关的那五千西凉骑兵,也都毫发无伤的退进关去。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根本毫无办法。最后在收兵令的催促下,大家各自回营。
当晚,公孙将军设宴款待刘关张三人,顺便犒赏立下赫赫战功的关羽,我有幸作陪。席间,将军不住对关羽劝酒,并对他的武艺赞不绝口。但关羽似乎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得色,话也不多。倒是刘备十分活跃,与将军两人说说笑笑,才使此次酒宴没有冷场。
酒还未尽三杯之时,又有曹操的使者送来不少酒肉犒劳刘关张三人,刘备又复拜谢。而我又想起白天时那支威武严明的部队,对这个曹操愈加钦佩。
其实我心里一直悬着一件事情,眼睛盯着酒席宴前的关羽,数次想要开口。尤其是听说了温酒斩华雄的事情之后,我对他更是钦佩,也就更想问问他斩杀华雄时,用的究竟是什么招式。不过看到他对将军都是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我数次都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成功开口。
难道,这就是绝世高手在人前的姿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