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后,天狼寨的夏军除三百多人受伤被俘之外,其余人等一律被杀,宋军也付出了死四百二十七人,伤七百多人的代价。刘元一审问俘虏,才知道被袁封撞晕的那个夏军,原来竟是夏国当朝驸马爷。刘元一阵狂喜,这大概就是这一路夏军各寨中身份最贵重的国戚了,想不到自己一出师就钓到大鱼,回到渭州之后,章大帅固然要赏,只恐怕官家也要赐予锦袍玉带,以示嘉奖。
撞晕西夏国当朝驸马的,竟是上次那个在章大帅府邸高谈阔论的袁公子,看来这小子不但有点韬略,就连运气也不错,也没动手,就得了这么一份功劳,倘若自己得了官家赏赐,也当不忘他的功劳,何况,看样子他和范小姐关系非同一般,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功劳全推到他的身上,也算报答了范大人的知遇之恩。不错,就在战报上添加上这么一笔:渭州米商袁封,甘愿为国效劳,并亲自擒获夏国驸马……
草草打扫完战场之后,刘元整顿兵马,让三十个精锐的士卒组成一队,保护着袁封与马超两个平民(范碧云自然成了“精锐”士卒)。马超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见还用这么多人来保护自己,心里却是一百个不乐意:“真要是遇到夏人,还说不准谁保护谁呢。”
“刘将军,”袁封见刘元命令大军烧掉天狼寨,然后朝石门峡夏军大寨进发,忙叫道,“章大人已率部去袭夏军大寨,将军还是静观其变,多派探马四处打探,如章大人苦战不下,或是反被夏人所困,将军再驰援不迟。”
刘元思忖片刻,觉得甚有道理,立即下令,军马在天狼寨休整,再派出五十多人,往石门峡附近去打探,如有消息,立即回报。又从自己的亲兵队中抽出二十人,到寨门、寨子前拐角处站岗放哨,以防止有夏军前来。
片刻之后,有人从天狼寨中搜得金疮药等药物,于是将自己的伤员一一用上药。伤员们也因此得到了休养的宝贵机会,无不用感激的目光打量着那个文弱的商人。
天狼寨中还有夏军从宋境劫掠来的米粮,刘元命人埋锅造饭——大军所携带的,不过是些干粮,如今有了米粮,又有现成的锅灶,岂有不用之理。不过这里的夏军马匹不多,因此战马饲料就成了问题。这里地处西北,中秋之时已是天气寒冷,野草也都渐渐枯黄,好在饥饿的战马也不挑剔,不过马多草少,每匹战马只吃了个三成饱。
刘元却是饱餐一顿,其间还与袁封探讨了一下诗词,这倒让袁封吃惊不小,先前知道章大人就是著名词人,又是西北边陲的名将,已经让他大为惊愕,现在看粗犷的刘元,竟然也粗通诗词,说起格律来是头头是道,真让他大跌眼镜。
不过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袁封自然不会示弱,搜肠刮肚地去想边塞诗词,终于得了一首《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一阕吟罢,不唯刘元,就是范碧云也是震惊不小,这短短的几十字,竟是勾勒出秋日雄壮的军容与大气磅礴的战场氛围,全词上下贯穿着无往不胜的豪迈情怀。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刘元喃喃地念道,猛地大叫起来,“袁相公果然天纵奇材,竟道出了我等心中所想,宝马飞驰,羽翎漫天,一战而大败敌军,阵战敌酋,功成名就,为君王社稷立千秋万世不朽之功勋,何其壮哉!”
袁封听他这么夸赞,倒不好意思起来,心中暗道:“辛老弟,实在对不住,提前将你的大作收归袁某人所有了。”
范碧云惊诧之下,却是有些疑惑,忙问道:“袁兄,既是已经‘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又何来‘可怜白发生’之叹,莫不是袁兄志在行伍,却不得施展抱负,因而胸中块垒,不得舒展,所谓‘沙场秋点兵者’,不过是袁兄梦中之景?”
刘元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想了起来,忙笑道:“这又何难?待大军班师之后,刘某就上书章大人,说袁相公在乱军之中,立擒夏国当朝驸马,这可是大功一件呵,如此一来,袁公子转民籍为军籍,简直轻松至极。”
袁封哭笑不得,暗想方才若是稍做修改,将结尾换掉,虽然艺术效果没有辛稼轩那么高,但也不至于跟当前形势对不上号。亏得他反应敏捷,这才说道:“袁某于军机一知半解,贸然入得行伍,只恐有负众望,方才所道‘可怜白发生’,不过是为章大帅慨叹而已,非为袁某自己,刘将军莫要误会。”
刘元恍然大悟似地“噢”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章大帅自从经略西境以来,杀得夏人魂飞胆散,再无气力举大兵入寇,只能小股骚扰袭击,实乃本朝难见之事,算将起来,章大帅倒也是用兵如神,不逊于古之名将。”
袁封默默地点点头,宋代可以算得上是个人才辈出的年代,不论是文章大家如欧阳修苏轼之群,还是军事天才像狄青岳飞之辈,无不如星汉灿烂,煊赫千古,名振古今。只可惜大宋朝空有如此罕见人才,却一直积弱积贫,朝纲不振,以至于最终灭于女真、蒙古人之手,实是可叹。其实哪里像徽宗皇帝说的那样,诸臣误国,非朕之过,不过是他自己用错奸佞,不识贤臣而已。即便是自己,入了军籍,成了一军将领,也恐怕难有回天之力,扭转靖康之难的悲剧。
几人探讨诗词正欢,外面却急奔进一位军校,见了刘元,单膝下拜,急声呼道:“启禀刘将军,山下发现一彪大军,约有两千人马,正朝山顶大寨杀来,请将军定夺。”
“可知是哪路兵马?”刘元一听这话,浑身精神一抖。
“相隔太远,并未探知是何处兵马。”那军校急忙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