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纭挣脱严烨的手,赶紧追上,拉着那怪人的袖口道:“老伯伯,请你教教他,他、他若是修炼不成,那永远都不会真正开心的。”
那怪人瞪眼说:“他开不开心关我什么事?我可不教他,那小子不相信我呢。”
苏纭急得朝严烨连使眼色,严烨无奈,只好作揖道:“请老前辈赐教。”
怪人大袖一挥,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虽然瞧得起你小子的骨气,但却不见得会对你多加言语。看在这小妞面上,我就指点你一句。你那所谓的唳气,绝非邪恶歹毒之物,更不是想排挤你所修炼出来的真气。它们也只不过是想找个归属而已!你不防畅开胸怀,将那些唳气迎收到丹田之中。若是功成,比你修炼什么玄术都快十倍!”
两人听得似懂非懂,再要细问,却发觉眼前已不见了那怪人的踪影。两人赶紧四处张望,却只见得林静幽深,传来阵阵鸟语虫鸣,恍若大梦初醒一般。
难道那唳气并不是想排斥我所修炼出来的真气吗?严烨苦苦思索。
此时烈阳高挂,正是夏至。四周的蝉鸣虫叫之声不绝。这种气候,原该是挥汗如雨,但苏纭拉着严烨的手,却感觉他手心冰冷,好似寒魔袭身一般。
苏纭心里暗急,接连叫了几声,也不听严烨回答。但见他眼神逐渐涣散,遂大着胆子悄悄运功查看。这一查之下,豁然发现严烨体内的真气和唳气相互交错杂乱,那原本已修炼至铁胆般大小的淡黄色气场,四处都是破洞!真气外泄,混着他体内那些唳气,在四肢八骸内翻腾不休!
苏纭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但凡修道之人都很清楚,气场若被点破,那其结果只有经毁人亡一途!她赶紧把严烨放到地上,运功助他归顺体内乱窜的真气。但这又谈何容易?接连几次强硬催功,反而被那已经变质的唳气反攻她心脉,混身上下都提不起一点劲来。
苏纭在地上僵硬了片刻,待得行动稍微恢复,咬一咬牙,立刻拖住他的领口,往碟翠林后山拉去。
碟翠林后山,是个十分偏僻的所在。从林里往深处走,有个被树枝遮挡住了的小山洞,约莫数十丈深。山洞之外,是一片空旷的世外桃园,开着许多桃枝梨叶。就连道德殿内那些曾经在蝶翠林挖过兔萝的道长们,也从不知道有如此一个去处。
苏纭先遭真气反噬,手足无力,此时渐渐恢复,便改拖为拉,又改拉为抱,最后将他背在背上,跌跌撞撞的朝前疾走。这桃园越走越深,到得里处,枝叶逐渐高大茂盛,自然而然的堆砌成了一个天然洞道。
阳光渐隐,越往那洞道深处走,越是幽深黑暗。
最深处似有一道石门,苏纭将门推开,入眼却是一片奇异的洞穴建筑。左右有十数间单房,她轻轻将他放到其中一间的床上。
这是一间闺房,床头摆着一盆清香扑鼻的杜鹃花,其他则甚是简陋。苏纭转身出门,细数那左右房间之数,数到第七间,咬了咬牙,走到门口跪下,双手抱在胸前:“姥姥,纭纭不是不听您的话,不替您看守好这丹药。实在是、实在是救人要紧。纭纭说什么也要先救他!”她一边说,一边倒头拜下,连连磕了九个响头,这才起身将那道石门缓缓推开,心里乒乒直跳。
这丹房,她向来只听姥姥提起过,但一直遵守姥姥所留下的遗言,从未进此一步。她眼圈含泪,想着姥姥当日重伤身死,也绝不开此丹房的情景,心里的内疚之情,实已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心下暗想:当时我尚幼小不懂事,若是如今日一般大的话,必定会瞒着姥姥开丹房救她!我、我绝不是对他比对姥姥还要好……
石门年久未经启动,发出嚯嚯声响,苏纭小心戒备,只怕里面会有什么歹毒机关或是凶残怪物,但待石门完全开启,却看到偌大的一间屋子里,只摆放有一张水晶台。那台上放着一个青色小瓶,一阵霉臭的淤积之气立时散出屋来。
台上的灰尘颇重,已积有数寸之高,青瓶上也有些许蛛网,仿佛千万年来,都未曾有人动过此处一般。
苏纭赶紧上前将灰尘拂去,扯开蛛网拿起青瓶。只见那瓶子旁边有行小字:“生命的源泉。”苏纭不及细看。听姥姥所说,这石屋内的仙水,对修道之人有着起死回生,增强玄法等不可思议之功效。但拿着瓶子晃了几晃,只觉瓶子里面微有潮湿之感,却空无一物,想是年代久远,瓶内的仙水已然蒸发,化为虚无。
她不肯就此罢休,又在那房间内找了一会,却再也没有发现第二件物事。
当下拿着那青瓶退了出来,取了些露水倒入青瓶之中。掩上瓶盖轻轻晃动,搅拌了一阵再打开瓶盖之时,一阵清香之感扑面而来,但味道极淡,却终究聊胜于无。
苏纭扶起严烨的身子,将瓶中搅拌均匀的露水倒入他口中,看着那些露水缓缓浸进他口唇,苏纭稍微舒出一口气。但想这瓶中仙水早已蒸发,露水中所含的药性,恐怕不及原物十分之一,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若、若是没有效果,那可怎么办?苏纭娇目含泪:对了,姥姥说过,那人的医术绝世无双!若他肯出手救严烨……不行…不行不行,我、我绝不能放它出来!但、但……
她呆呆的想了一阵,让严烨的头枕在自己怀里。此时低头看下,那张两年前还满是稚气的小脸蛋,如今已变得满经风霜,直如刀削般的刚毅,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要大上两三岁。苏纭口中轻唤他名字到半夜,渐觉疲倦之感愈重,两只眼皮直合,终究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一早醒来,怀里的严烨仍旧如昨晚那般,一动不动。苏纭昨天所受内伤极重,能支撑着带他回来已是不易,虽然休息了一晚,但仍觉手脚无力。伸手探他体温和脉动,只觉比昨天还要冰凉了许多,脉博也是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她心中焦急,却是无法可想。轻轻将严烨放下,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几圈。想起姥姥那间卧室里或许能有些有用之物。
她姥姥的卧室是左数第三间,苏纭急冲冲的推门而进,这卧室平日里自己多有打扫,极为整洁。房中两张椅凳,一张小床,以及一个橱柜。
苏纭在床下和橱柜中翻了个遍,除了找到一些姥姥曾经穿过的换洗衣服,还在床下拖出了一口小木箱。那箱子扣了把铁锁,苏纭微一犹豫,拿出小刀将那铁琐蹦断。打开木箱,却看得是一套新娘所穿戴的凤冠红衣。那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凤冠之下,显然姥姥生前对此物极为珍重。苏纭又磕了几头,急急将衣服拿起,却只见得一副颜色已发黄的墨画。再往下翻,已是箱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