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懵了,这是在哪里?
因为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麻痹,还隐隐传来阵阵的酸痛感,无力调整自己的姿势,林风只能躺在这很硬很冷也很破的木板床上,用目前不是很灵敏的感观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屋子内很阴冷,但却并不潮湿,随着呼吸,林风口鼻中喷出阵阵白气。显然,这里应该是地处北方,而且是深秋或是冬天的样子。
再看四周,成捆扎好的枯枝、木材堆在墙角,摆放地倒是颇为整齐,整间屋子在林风看来,就像小时候看的电影里那些地主老财家的柴房一般,甚至空气中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松脂的味道。
林风傻眼了,记忆中,因为毕业临近,昨天和宿舍里的几个哥们儿一起吃散伙饭,喝散伙酒来着,然后他就醉倒在了酒桌上。可眼前这景像,分明不是几个人一起喝酒的那家小饭店,也不是他在校外的出租小屋,更不可能是那如同狗窝一般的男生寝室了。
“少爷!?你醒了!?”林风的脑子正迷糊着,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被打开,走进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脸惊喜地叫道。
林风只觉得脑袋更懵了。少爷?从来没人这么称呼过自己啊!林风顿时想到了自己还在大三时,寝室里的同学互相恶搞,在某男出去和女友约会的时候,拿着新办的手机卡给他发了些肉麻兮兮的骚扰短信……最后的结果很不幸,可能是某男的短信被其女友发现了,在其千番解释,万般哀求后,又连带着下了无数保证和发誓也没用,最后还是在卧谈会的时候发现了罪魁祸首,在其解释下,某男方才得到谅解。即便是这样,某男也没能摆脱每晚下课后,拎着七八个水壶,一趟趟的往返于女生宿舍和开水房之间的命运。现在林风想来,都觉得那个家伙惨兮兮的。
因为学校的宿舍夜里会断电,而习惯夜里上网的林风早早地就在校外租了一间小屋,为了方便上网而搬了出去,只是在学校检查的时候才回去住上一晚,再加上平日里一直小心翼翼,因此四年来一直没有被那群牲口陷害过,他也颇以此而沾沾自喜。
该不会是在临毕业前,那群牲口一定要打破自己把持的记录,把自己拖下水吧?一想到这里,林风就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一身粗布麻衣,倒也洗得干干净净,补丁上的针脚也缝得整整齐齐。小丫头的脸上未施脂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一直在盯着林风看,透露出阵阵喜悦之情。
林风就有点纳闷了,以他那帮同学的疯狂程度,要说在昨毕业前整蛊他一下,打个车把他送到乡下,找间柴房扔进去忍冻受饿吓唬两天倒也有可能。可他念书的地方却是明显地处南方,临近毕业,也正是酷暑难耐的季节,而这房子里又干又冷的,难道那帮牲口下了大本钱,找了间冷库布置成柴房的样子把自己丢进来?那这手笔也未免太大了吧?
再者说,眼前这个小萝莉又是怎么一回事?以那群牲口的基因来看,没谁有可能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再者,就这丫头的演技,以及牲口们的剧本也未免太烂了吧。而且难道他们就不怕送羊入虎口,赔了夫人又折兵?
少爷!?有浑身酸痛,一身破衣烂衫,大冷天还睡柴房的少爷么?想到这里,林风心中暗暗开骂,这群没人性的东西,该不会在自己醉酒后还把自己毒打了一番吧?下手也真够狠,到现在自己还周身酸痛,手脚不利索。而且也不知道这群牲口是从哪里弄了这么一身烂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虽然闻上去没什么异味,可这天寒地冻的,一点都不保暖啊。
“丫头,少跟我装了,是谁指使你来的?给了你多少好处?还有,这是哪里?”林风一脸警惕地盯着小萝莉,生怕因为自己发现了她们的诡计而遭到小萝莉的直接打击。万一在自己的脸蛋上来上几道抓痕,那自己可就没脸见人了。如果不小心被弄个“***”,那可就闻名海内外了。
林风本以为他这一嗓子吼下来,这小萝莉肯定招架不住,他定然能够问出个水落石出来,可小萝莉的表现大大出乎林风的预料。
两颗泪珠在小萝莉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滴溜溜地打着转,最后再也控制不住,径自流了下来,在小丫头白净的小脸上留下了两道泪痕。更让林风没想到的是,小丫头也不顾身上的衣衫单薄,跪坐在林风的床前,小手扯着林风身上那床烂被窝的被角,低声哭泣道:“少爷,都是嫣儿没用,没能照顾好少爷……”
小萝莉这么一哭,林风倒先慌了。从小到大,林风也算是傻大胆儿了,属于那种看完《午夜凶铃》全集,夜里还敢一个人到黑黑的厕所里去嘘嘘的人物。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林风小人物一个,虽然胆大,却也有让他头痛的东西,那就是见不得女人哭。
更让林风头痛的是,这小萝莉一哭起来,就如同梅雨季的连阴雨,声势不大,却连绵不绝,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抽泣个不停。
一瞅这架势,林风也顾不得是不是同学在整蛊他了,因为周身酸痛,林风也做不出太大的动作,只能握住小萝莉的小手,出言安慰道:“嫣儿?……别哭,别哭……”林风还没想好用什么言语安慰这个自称叫嫣儿的小丫头,却突然发现,她那被自己握着的小手冰凉冰凉的,细看之下还略带红肿,虽然未生冻疮,但却有好几个地方起了水泡,而且手掌和指节处,已经长出了细细一层老茧……
林风的心有点慌了,他的那些同学虽然比较能折腾一些,却也多少有点分寸,绝不会过火到天怒人怨的程度。可眼前这小丫头,如果没做过长时间的粗活,手掌绝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把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丫头折磨成眼前这副样子,这得是多么的没人性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林风爱怜地摩挲着她的小手,却又猛然发现一个更让他吃惊的事实。自己的手,也和醉酒前的记忆不同了!林风学的是软件工程和电器工程的双专业,因为学业的关系,经常使用电脑,所以手上虽然起茧,却主要集中在几个特定部位,而且以常摸鼠标的右手为主。可眼前这双手,虽然大小与记忆中无异,但手掌上却结满了一层厚厚的老茧,而且指节也比记忆中要粗大了不少。
顿时,一个很神圣很怪异很无奈很莫名的字眼浮现在林风的脑中——穿越!
这片刻的功夫,林风是心思电转,思虑万千,但小萝莉却并未因为林风的思考而停止哭泣,最终抽泣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思考的林风。
“乖,别哭了,只要不哭,哥哥给你买糖吃……”林风实在是没有什么安慰小女孩的经验,伸出一只手,抚着她的秀发不伦不类地说道。
结果很显然,小萝莉根本不吃林风这一套,依旧轻轻抽泣个不停。
无奈之下,林风使出了杀手锏,装头痛。
在林风看来,无论是穿越,还是幻觉,他这么一装头痛肯定有效。如果真是穿越了,自己也就真是这个小萝莉口中的“少爷”,那她肯定会顾忌自己的身体而停止哭泣;如果她真是那群牲口同学找来祸害自己的帮手,那么为了让情节继续下去,她也应该会停止哭泣,配合一下自己。
林风一边暗暗赞叹着自己的急智,一边“唉哟哟”地捂着脑袋叫唤着,可没成想,随着他的动作,脑袋真的隐隐作痛起来,而且一些散乱的记忆不时地浮现在脑海中。
在这些记忆中,他的名字同样唤作林风,不过却并不是出生于20世纪的林风,而是出生在唐初显庆六年的林风。
唐朝的林风,出生在一个小富之家,父亲虽然不是什么高官显爵,地主门阀,却也是一个拥有几间店铺的成功生意人。士农工商,虽说地位不高,却也算是良民,手头有些闲钱,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唐人本就尚武,而且穷文富武,家境宽裕的林风也具备了习武的资本,再加上林风性格有点木讷,不喜与外人交流,却偏偏对练武极有兴趣,从小就可以称得上是一武痴级的人物。林风的父母对其也极是疼爱,特意为他寻了不少的枪棒教头,在家中教他习武,林风虽然称不上天资聪颖,甚至还有一点点愚笨,但却胜在勤奋刻苦,时至今日,倒也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本事。
而这个自称嫣儿的小萝莉,在记忆中出生于麟德元年,比林风小了三岁,而她的身份,却也并不是如同她表现地那样像个丫环般。
小萝莉的身世很可怜,父亲死得早,平日里靠着母亲的女工手艺过活。在她五岁那年冬天,母亲患了风寒,卧床不起,自此家里家外,全靠小丫头一个人忙活,靠着邻里的接济度日。可这份勤劳和孝心却未能感动上苍,在她六岁那年,她的母亲终究还是撒手人寰,弃她而去。
可怜的小萝莉卖身葬母,林风的父亲在进货时恰巧遇见,有感于她的一片孝心,出钱替她葬了母亲,并把她带回了长安城。
小萝莉乖巧可爱,而林风的父母又都知道她勤快、孝顺,而且还很聪明,都很喜欢她。再加上林风虽然生得一副仪表堂堂的样子,但脑子却并不聪明,为人也过于实在,虽然比他的堂弟高大结实,但与之相处,吃亏的却总是林风。
一直担心林风成年后会娶到一房悍妻饱受凄凌的林风父母对小萝莉很满意,因此并未将她视作丫环,也没签什么卖身契约,反倒是将她当成童养媳,通房丫头养了起来,已然视作儿媳,而且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林嫣,并在县衙帮她落了户,只待林风年满二十,便娶她过门。
可小林嫣倒也执拗得很,一点少夫人的觉悟都没有,一口一个老爷、夫人、少爷的叫着,就是不肯改口,时间长了,林风的父母也就随她去了,只等着她过了门,由着林风他们小两口慢慢适应去了。而且林风的家里人丁稀薄,仅仅是一家三口,家里虽然有不少的闲钱,却没什么大户人家的穷讲究,根本就没什么粗活重活的,剩下的一点活计还全都由劳碌惯了的林风母亲一手操持着,虽说家里并没有雇佣家仆丫环一类的下人,但对于林嫣来讲,也几乎没什么活可干,林风的父母也就任由她当着这么一个口称少爷但却从不自称奴婢的冒牌丫环满家乱窜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就在两年多前,林风快满十六岁的时候,家里起了祸事。林家最大的店铺是间药材肆,林风的父亲也很能干,为了降低成本,多数货物一直都是坚持着亲自外出进货,只是带个店里的伙计帮忙。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夜路走多了的林父也终于到到鬼,遭遇歹人袭击,不单进货的几十贯钱被劫走,更要命的是人也被打成了重伤,在被伙计送回家后,没撑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林风的父母感情深厚,绝对属于大唐的模范夫妻代表,可也正因为如此,林父的意外对林母的打击极大,不足一个月的光景,林母就因为思念成疾,卧床不起,又不到一月,就寻他父亲而去了。一个好好的家庭,在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内就变得支离破碎。
按大唐律,虽然林风还有个亲叔叔,但林风父亲所遗留下来的家产也全部是由林风所来继承的。林风本就是一武痴,而且在外人的眼中,那脑瓜比傻子强不上几分,再加上练了十几年的武,突然间要他做生意,自然做不来,父亲所遗留下来的几间店铺,自然也是大权旁落,由其叔父代为管理。
林风脑子不太够用,却也知道一个孝字,“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教矣”。在习武之余读了几本书的林风很是赞同勤能补拙的道理,人不够聪明,就靠勤奋刻苦来弥补。每天天没亮,就跟着伙计开始整理货物,店铺营业后,又开始跟着帐房先生学习,每天都会忙碌到深夜,也亏得他在习武时所练就的强健体魄,才没把身体累垮。其叔父林仲瞧他愚笨,倒也未加阻止,反将林风当作了不用花钱的伙计使唤,而且因为有了林风老爹的例子在先,林仲瞧着林风苦练的一身武艺倒也不俗,在进货的时候还将其当作保镖,一并带着去。
虽然从某一方面来说,林仲满足了林风的学习要求,但却对林风在生活上的管束也愈发严苛,除了林风所居住的那半间祖屋尚未染指,其余用度几乎是分文也无。
两年多的历练下来,凭着那一份刻苦,林风倒也对药材肆那一整套的进货、出货、库存等各个环节有了相当的了解,勉强算是可以独当一面了,可就在林风准备接管药材肆的时候,矛盾却又再次产生了。
林仲牢牢地把持着几间店铺,坚决不肯让林风接管,还抬出了“孝期未满,不宜行商贾之事”等等大道理当借口,把林风从店里赶了出来,同时叮嘱店里的帐房、伙计,不再让林风进店。就这样,林风插手店铺经营的机会被完全剥夺了。
林风嘴笨,说不过林仲,还是林嫣比较聪明一些,看出了林仲想要霸占林风家产的意图,并偷偷告诉了林风。其实早在之前林嫣就觉察到了林仲不太对劲,但她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聪明归聪明,见识方面终归浅薄了些,对于这种事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最初还怕影响到了林风和林仲间的叔侄感情,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林仲太过份,林嫣怕林风吃了大亏,这才说出了她的看法。
林风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从小就对这亦妻亦妹的小丫头言听计从,对于她的话是没有丝毫的怀疑,两个人合计了半天,准备找人写了状纸,去万年县衙状告林仲,讨回个公道。
可人算不如天算,两个人的计划尚未成行,天灾人祸却又再次降临。不知怎地,林风突然患了怪病,一夜之间卧床不起,四肢麻木,不良于行,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后来甚至达到了神智不清,终日昏睡的程度。
林仲父子野心日炽,就在林风开始终日昏迷后,林仲完全霸占了祖屋,把他和林嫣一起赶进了祖屋后院的柴房。林洛,也就是林仲的儿子,林风的堂弟,也开始把眼光盯上了日益成熟娇艳的林嫣,想要将之一并霸占。若不是因为林风还没死,顾忌邻里的风评,再加上林嫣多多少少地也和林风学了几手御敌的把式,真会让林洛得手也未可知。
在林仲的盘剥下,林风和林嫣都没什么钱,而且祖屋也被霸占,想要典当些东西也没有办法。虽然想要治好林风的病,但却没有能力请长安城内的名医出诊,而那些收费低廉的游方郎中,赤脚大夫们在望闻问切地检查了半天后,却都摇头晃脑地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来一句中邪了事,气得林嫣大骂庸医。
而今林风卧床已是整整三个月了,身体状况可以说是气若游丝,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去见他的父母了,林仲父子也都在等着他荣登极乐,驾鹤西归呢,好彻底霸占原本属于林风的东西。可老天似乎在眨眼间和林仲父子开了个玩笑,21世纪的林风,穿越过来了,而且附身在了原本脑子并不灵光的唐朝林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