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把钱收好,一会儿去给你扯上几尺布,做身新衣裳去。”把那串铜钱递给林嫣,又顺手勾了勾她那冻得发红的鼻尖。
唐时风气开放,男女之防远远没有达到宋、明的程度,更别说是阉割了所有汉人气节的清朝了。所以虽然周围围观的游人香客众多,却也对林风的亲昵动作视而不见。但林嫣小丫头却脸皮薄,在家里的时候已经被林风抱习惯了,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却还是头一遭,顿时小脸又变得红扑扑的。
看着林嫣把钱在荷包里放好,林风又继续问道:“嫣儿,你认不认识刚才那位老先生?”
“不认识……”林嫣摇了摇头,林风在略微失望的同时却又释然。如今这个时代,既没有电视,又没有互联网,文字通迅都极为不便,更别提这些影像类的东西了,恐怕李治和武曌如果身着便服出现在小丫头的面前,恐怕她也一个都认不出来。
把那块腰牌捏在手里把玩着,发现这块黑乎乎的牌子乃为木制,入手却颇重,做工倒是极为简单,光秃秃的牌子上阴刻了一个金“王”字,被漆成了金色。小心地把牌子收入怀中,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个东西就会派上用场,来自21世纪的林风可是太清楚人情关系的重要性了,这也是林风之所以会收下这块东西的原因。即便是不会与之结交,也还是不要得罪人为好,就目前来讲,林风并没有得罪人的资本。
“喂,你到是还画不画了?”见到林风和林嫣在那里你侬我侬地没完,又有人不耐烦地叫道。
“画,当然画,200文一位,价高者先!”虽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但林风现在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正是脱贫奔小康的时候,没有道理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
林风这一画就到了日头西斜,快到了晚饭时间才收手。虽然已经饥肠辘辘,但和林嫣一起,趴在床上数钱玩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第二天,林风没有再去大慈恩寺,而是带着林嫣去了东市。
在昨天,除去林嫣那幅,林风一共画了八幅画,开价最高的是最初那位王老先生的一贯钱,开价最低的也有300文,只是一天的功夫,就挣了四贯多钱,让林风不禁有些得意,一招鲜,吃遍天的道理果真不假。而今天林风来东市的目的,也不是转移阵地,换个地方发大财,而是家里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带着林嫣出来置办一些。
唐都长安是绝对的国际化的大都市,在东市之中,到处都可以看到被指定了统一着装的胡人,这些人来自波斯、大食、天竺、吐蕃等等地方,操着并不熟练,夹杂着各地口音的汉语同唐人做着交易。
在21世纪的时候,林风所就读的大学同样地处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外国人自然少不了,但让林风悲哀的是,林风所见的多是国人在外国人面前一副低三下四,卑恭屈膝一副甘作二等公民的模样;而今看着唐人在胡人的面前的那种优越感,让林风在灵魂深处感到了一种震憾,什么叫天之骄子,什么是四方来仪,从电影电视上都是体会不到的,只有自己深入其中才可以真正体味到那种感觉。在唐人的心目中,与生俱来的就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虽然朝廷制定了种种民族平等的政策,但那就像美国宣扬的民主那样,都是虚的,对于胡人,唐人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歧视。林嫣自幼便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以根本体会不到林风现在的心思,一路走着,一路向甚少出门的林风介绍着路边的种种。
林风所继承的记忆中,相关于东市的情况很少,所以虽然东市内的街道同样规划得整齐划一,但林风却也并不是很熟悉,只是牵着林嫣的小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着,每路过一家店铺都会进去瞧瞧热闹。
大半圈转下来,对于东市林风倒也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东市名都会,占地约1500亩,四丈多宽的井字型街道把整个东市分割得规规整整,店铺也是按行业分类,相同的行业多集中在一起,非常整齐方便。
先是给她林嫣扯了几尺布料,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实在是太单薄了,而且她明显还在长身体,身上那身旧衣服已经小得不太合身了,听着她嘴上说着“不需要,太浪费了”但脸上却是红扑扑的兴奋神情,林风心里就直想笑。虽然苦难的生活让她成熟得早,但归根结底,小丫头终归还是小丫头。而笑过之后却是心酸,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还没有享受到本该属于她的幸福,却先要承担着来自生活的苦恼。
因为火炕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林风又买了两床棉被,家里东厢房的那床被子也旧了,对于炭炉那种东西,林风实在是心有余悸。林风在上网的时候,曾经多次看到过,古代的时候,因为使用炭炉取火,每年冬天都会有不少人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虽然舍弃炭炉不用有点因噎废食之嫌,但终归这样没有危险,还是能不用就不用的好。
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买完,又找木匠定做了一个更为顺手的画板,林风手头的钱只剩下三贯不到了。虽然钱来的容易花着并不心疼,可这花钱的速度却不得不让林风再次感叹,一把上等的陌刀也不过是千文左右的价格,刚刚他只是买了些生活用品,随随便便的就花掉千多文,长安城还真是属于销金窟级的地方,穷人的日子还真是难过。
两个人逛了一上午,一直逛到午饭时间两人才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回家。可刚走到后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有两个人正椅在自家门框上打着屁,再看衣着,都是一身衙役的装扮。
“不知两位官差大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林风可是深知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人家既然都已经堵到了自家的大门口,那必然是找他有事情了。“该不会是上门找自己征税来了吧?那他们的耳目也真是够灵通的了。”林风心里暗暗想着。
“你们赶快放下东西,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县丞大人有请!”两个衙役一大清早儿就被头头儿派到了这里来,可没成想林风比他们还早,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愣是扑了个空。因为是上头派下来的任务,两个人又颠儿颠儿地跑去大慈恩寺找人,结果还是没发现林风的身影,只好再次跑了回来,傻傻地守株待兔,在这儿足足等了一个上午才见到林风回来,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听到林风寻问,没好气地说道。
听他们这么一说,林风刚才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回了肚子里。看来并不是林仲父子搞的鬼,要不然他们对自己就应该是锁铐伺候了,看他们这副有气不敢出的模样,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在慈恩寺前出了一把风头,被他们的上司看中才华了,林风心里琢磨着,却也把事情的经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嫣儿,我们走吧,一起去见见咱们的县丞大人!”把怀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林风拉了拉林嫣的小手,准备带她一起出门见见世面。
“大人交待了,只能你一个人去!”见到林风还在那里磨蹭,两个衙役的表情更不痛快了,手里的马鞭使劲敲了敲厢房的门。
林风有些为难的望了望林嫣,林嫣倒也是善解人意,而且她虽然好奇心挺重的,但却对官场上的那些东西没有丝毫的兴趣,冲林风摇了摇头道:“少爷,你自己去就是了,正好我在家里收拾一下这些东西。”
“行了行了,快点吧!又不是生离死别的,有什么话,晚上搂被窝儿里说呗,又暖和又贴心,就快别跟我们穷耗了!”另一个衙役的语气就不是那么恶劣了,不过其中却充满了暧mei,顿时又让林嫣的小脸羞得通红一片。
“少爷,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吃饭!”在林风走出大门后,林嫣突然对他喊道。
林风不禁失笑,心里暗暗说了句“傻丫头”,回头回应道:“不要等我了,你自己先吃吧!”
虽然林风和林嫣犹如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恋恋不舍、墨墨迹迹的,但很显然,两个衙役却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也没有足够好的耐心,一人架起林风一条胳膊,硬生生就把林风给扛走了。
早在两个衙役在自家后院门口站岗的时候,林仲父子就已经发现了,心中高兴的不行,琢磨着是不是林风那个倒霉孩子惹上了官府,如今这是要被捉去问案了。当被派去盯梢的丫环回来报告说,林风被衙役架走了,林仲父子的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就差手舞足蹈,弹冠相庆了,心里祈祷着林风最好直接在公堂上被板子打死,永远回不来才好,这样他们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接手这份诺大的产业而又不用担心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
看到两个衙役如此这般对待自己,林风也变得心安了不少,他们明明都心头冒火的样子,却也没下什么粗手,看来他们口中的县丞大人应该是有求于他才对,否则这两个人断然没有如此客气的道理。
以朱雀大街为界,长安城被分割成东西两部分,西部为长安县,东部为万年县。万年县衙则位于城中偏东的宣阳坊,与林风的住处仅有两坊之隔,相距并不算远,与相距东市的距离相当。但在路过宣阳坊的时候,两个衙役却并显没有进去的打算,反倒是领着林风继续北行。
“两位官差大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呀?县衙应该往西拐吧?”林风的心里又开始犯了嘀咕,难不成是真的林仲勾结官差,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给人间蒸发了?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让自己带着嫣儿呢,那可是人证呀!
“少废话,我们认得路。”最开始语气不善地那位衙役,依旧没给林风什么好脸色看。相对于他而言,另一个衙役则要客气得多了,想了想今天这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大事,还不如提前卖林风个好,于是便道:“是这样的,今天这事儿是我们县丞大人的一点私事儿,想请你帮个小忙,所以现在这是去县丞大人的家里……”
听他这么一说,林风的心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不过,今天这才是自己穿越过来第五天,前三天一直躺在床上,昨天画了一天画,今天就被请过来了,难道是要自己做画?看来这长安城的消息确实传播很快,自己的名声这就被县丞知道了,林风心中暗暗想道,怪不得这古人行事,无论是行军作战还是政治权谋,总喜欢用流言之计,看来,这些风月八卦之事传播速度从来都是极为迅捷的,三人成虎,古今亦然啊。
县丞家的宅子距离县衙同样不是很远,位于胜业坊,紧贴东市,距皇城极近,中间仅有一个崇仁坊相隔。
县丞家的宅子比起林风家的祖屋来讲,要小了不少,属于独门独院的传统院落。因为林风对唐朝的官制和俸禄还没有什么直观的了解,所以也判断不出这个家伙到底是贪是廉,跟着两个衙役就进了偏厅。
以林风目前的身份来讲,县丞在偏厅接待林风,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所以虽然林风在进屋之后并没有立刻看到县丞的身影,心中也没怎么介意。
作为京兆重地,万年县的县令可是正五品上的高官,算得上是是手握实权的大吏。而邀请或者说是绑架林风的这位县丞,做为县令的副手,论品秩也是从七品上,和中小型县衙的县令相当。
县丞本名刘通,乃是咸亨五年的明经科进士,经吏部中式后,便被委派在这万年县衙中做起了县丞。初时刘通还颇为得意,毕竟天子脚下好做官嘛,今后升迁的机会还不是大把大把的。
可人生不如意十之七八,刘通这县丞一做就是五年多,27岁入仕,至今已经快33了,也没能升迁。本来这也没什么,比起很多做了一辈子芝麻官的士子来讲,刘通已经算是幸运得多了。
可唯一让刘通郁闷的是,县丞看起来什么都要做,什么都可以管,但县令大人大权独揽,他又是什么都管不得,虽然平时活儿干得不少,政绩却和他一点都不沾边儿,而且因为无事可管,捞油水捞偏门的机会也得少怜,就现在住的这套小宅子,也还是在老家人的资助下,才勉强置办起来的。
树挪死,人挪活,仕途郁闷的刘通就打起了这样的主意,而且眼前也恰巧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当今天皇天后面前的红人,正谏大夫明崇俨要在月底做寿。本来刘通一个县丞和皇宫内的红人应该是没什么交集的,但因为一些巧合,刘通和明崇俨倒是有过几面之缘,而且还曾帮过他一个小忙,所以刘通就准备借他这次寿宴,送上一份厚礼,要他帮忙走动走动,能够升职最好,即便不能,把自己调到一些小点的县镇,做个手握实权的县令也好。
既然打了这样的心思,这礼自然要送的别出心裁。听闻明崇俨偏好玉器,刘通就花高价买了一块出自名家手笔的和田玉雕。又听闻明崇俨喜画,刘通又开始寻起了名家名作。可名画这东西,多为人所收藏,而且又价值甚巨,不是一时片刻可以弄到的,一时间刘通犯了难。
就在昨夜,刘通被常在一起喝花酒的一个朋友给叫了去,说是邀他欣赏一幅奇画,心中正为画而烦愁的刘通正好想见识见识,欣然而往。
刘通的朋友,正巧就是林风昨天的主顾之一,他那口中所谓的奇画,正是林风木炭所绘的素描肖像画。
刘通进士出身,对于书画的研究自然比他的朋友,一个小地主要强得多,略作观察便瞧出林风画作的个中优劣。名家名作算不上,但却正如他的朋友所说,可以称得上是一幅奇画了,这么一幅画再配上那块和田玉,倒也算是一份厚礼了。刘通顿时记住了林风的名字,向朋友问明了详细情况后,第二天就派了两个心腹去寻找林风。
“林先生,快请坐!今天把你请来,实在是冒昧得紧。”因为有求于林风,刘通一脸热情的笑容,招呼林风落座,而后又对门口的丫环喊道:“快给林先生看茶!”
“县丞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大人相召是草民的荣幸,不知有何事可让草民为大人效劳?”出于21世纪的生活习惯,平等对话已经深入林风的内心。可由那不多的历史知识以及继承自唐朝的记忆却又告诉林风,尊卑不分绝对是祸事的起源。所以尽管刘通看起来很和善,很客气,林风也是丝毫不敢造次。别的人林风记不住,但《笑傲江湖》里的岳不群却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可是一个人前客气,背后捅刀的一把好手。
对于林风的自觉,刘通微微颔首,很是满意。不过刘通与林风萍水之交都算不上,自然不会把心头的苦水倒给林风听,只是笑了笑道:“听闻先生有一手木炭作画的绝技,不知当真否?”
林风一听,果真是找他来画画的,没想到他竟吃香到了这种地步,心头放松地说道:“雕虫小技,不足道哉……”
“今天请先生来,是想请先生做幅画。”
“这个容易,不过草民的工具都在家中,还要劳烦大人差人去取一下。”对于两人间墨墨迹迹的对话,林风也有点不耐烦,想着早点画完,早点回家,家里还有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在等着他吃饭呢。
“先生别急,取工具先不忙,不是画我!”看到林风起身,刘通赶忙拦住。“我是想请先生画别人,不知道在略作观察后,先生有几成把握把人画好?”
听刘通这么一说,林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为他人作像,不是送礼就是对着心上人的画像以慰相思之苦,再看那刘通的表情,很显然是前者了。不过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林风装作一副对此茫然不知的样子道:“这个,十成把握没有,不过七八成的把握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