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理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隆的发动机声,马上就从火炉旁的凳子上蹦了起来,“兰香,莫弄那毛衣了,文伢子回来了。”
细如针尖的丝雨听了下来,那两东风牌大卡车就安稳地停在叶家门前的土坪上,负重的卡车用轮胎在湿湿的黄泥地上刻上了自己曾经来过。
两千来棵果树苗,从车上搬到土坪,再搬到山上是一件浩大的工程,所以叶文希干脆叫司机又将卡车开到了水库旁的山脚下,在那里卸下果树苗能省掉不少功夫。
叶文希一家,哑巴,大伯一家,二伯一家,十个人忙碌着将果树苗从车床上移了下来,费了一点时间。
刘主任到水库边和山上“实地考察”了一袋烟功夫后就要搭着卡车的顺风车回县城,带回去的还会有叶文希付给他的购买果树苗的钱。
刘主任搓着手,呵着气,农村里的气温比他县里办公室的温度起码低了十五度。“总共六千块钱,这是购买时的发票。”
“六千?”叶文希旁边的叶理插了句,“乡里的果树苗才卖块把钱一棵的,这也太贵了吧。”说完瞪着叶文希,对他的不亲力亲为甚为不满,猜想着被“宰”了。
“老伯,这是实价呢,回扣谁都想吃的,可果苗的价格较高,我们也担着风险呢,我们可不只是把果苗给你送过来就完事的,以后这些果树苗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农科站的,我们会协助你们解决的。”刘主任和农民打交道的经验十分丰富,知道他们想要的什么,怕的又是什么。
叶文希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纸袋,“这是我爸爸,呵呵,这里是六千五百块,多的算刘主任你的劳务费了。”
刘主任也不客气,接过就塞进了自己的内衣袋,接着就坐着那招摇的卡车回县城里去了,农村的这副光景让没有丝毫呆下去的***。
“姆妈,你先拿点钱去多买些菜回来,今天下午有的忙了,我们晚上饱餐一顿。”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纸币,抽了两张一百的交给了彭兰香,“大伯,二伯,我们争取下午把这些果苗下到苗洞了去吧。”
“文伢子,我们几个搞不搞的完啊?”二伯接叶文希轮起锄头背着一捆果树苗就要上山,出言询问着。
“姆妈,再去组里多喊几个人来,十来个吧,一个人十五块,我们争取早点完工。”这些果树苗在叶文希眼里不是树种,是钱啊!“伯伯,你们要记得标记好的苗洞啊,种桃子的别和种桔树的混淆了啊。”
之前在农科站技术人员的带领下,山上被坑坑洞洞地挖了不少窝点,什么样的坑洞用来种什么都是早就说好了的,主要是为了不影响果树长成后的采光,同时避免它们之间的枝节相缠,当然,另外还考虑到了立体种植的需要,尽可能地留出了整片的空间,这样好方便以后的种做。
农村人做农活叶文希不担心,栽果种树的,大家经历的多了,书法纯着呢,一个坑下几锄推几下土那是熟练不过的。
湿湿的泥土,对人工操作极为不利,在湿泥地面来回几趟,鞋底下就会粘上厚厚的泥巴,踩都踩不掉。可是这天气对果树苗的成长却是只有好处的,湿泥有利于果树苗更好地粘住泥,扎下根基,吸收地表和地下的营养成分。
山腰上光秃秃的美香桃苗干和绿意满面的桔树苗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给人的感觉就像一群盛装的姑娘和一群和尚站在一起赶庙会般。山顶上的柿子苗却像着着道袍的大师,低头俯视着脚下边的同类争着惹人眼球,和身边的樱桃苗等不说话。
本来可以用来种子的,可是叶文希嫌麻烦,要他从一粒粒种子开始育起,他的耐心注定了他在初期后不会再投入太大的心血,时间不等人,人也不会等时间,不会不等种子的成长的。
“文伢子,你说这大冬天的下种,会不会对果苗的成长起副作用啊?”大伯对叶文希的一番动作是很支持的,作为叶家现今最大的长辈,他对叶家子孙也是最关心的。
农村里也会在冬天里种植一些作物或者别的什么的,果树也会种,可这么大规模地种植,大伯很替叶文希担心,叶文希一家情况不是很好这大家都是知道的,大伯怕这个家庭经不住这次折腾。
“那些人也和我说了,不过他们说没事的,如果真有损伤的话,农科站还会通过途径搞一些果苗来弥补我们的,再说了,这十二月已经过了大半了,不久就开春了,天气预报说今年的气温比去年还高,不会出现强冷天气的,应该可以放心的。”叶文希事先是问过方方面面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成功就成仁,叶文希早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其实对这背水一战叶文希并不担忧,水库还在那摆着,山头的利润短期内是看不见的。这就如猎户捕猎,夹子早放了,陷阱也挖好了,然后就是回家吃饭睡觉,看结果是几天后的事了。
叶理不说话,只埋头苦做着,叶文希今天的表现完全没把他摆在位置上,让他又气闷上了。
在彭兰香找来的八个人的帮助下,树苗的种植像坐上了火箭,本来已经满目疮痍的山坡更是被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
“大家加把劲,争取在天黑前收工啊。”在老师眼里叶文希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时常会闹些小毛病,比如说打架。可在村民们心里会打架也代表着一个人的能力,说起来叶文希在青石村的影响力还是蛮大的,会读书,会做事,会打架,会做人,在以集市为中心的青石村里,叶文希的权威和号召力不比村长周阳逊色多少,尤其是在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中,这青石村的年轻人差不多他都结交过,他记住了一句话,“这天下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的。”这青石村青云乡的天下,终有一天是要传到他们这一代的。
十几个人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在天要擦黑的时分,最后一棵果树苗也被埋了下去,大家又认真检查了一遍后,各自扛着锄头回去了,等着他们的是明天来领的十五块钱。
……
叶家的大客厅里,两张桌子拼着,桌子上热气腾腾地升起,刚洗完澡过来的叶家人齐聚一堂,这个时候兄弟子侄是最团结齐心的。
大伯端着酒碗和二伯、叶理还有叶文希的两个堂哥大声喊着干杯,脸面上红红的,比桌子上火锅灶里的酒精烧的还旺。“三弟,文伢子,这样搞到底划不划算啊,这些苗子加人工费就去了六千多了,过些天你还要种生姜龙须草和那个粉什么的,这成本和人工费下去,就要七八千了。”
叶文希在他们喝酒时插不上话,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伯伯,你们如果信得过我,也可以试试的,我还通过农科站买了不少毛竹种子和香菇袋,过段时间也许就到了,真的,靠着那几亩田靠着种水稻真的发不了财,一亩水稻就是种双季稻你打理的再好也就那千把块钱,除去开支一年也就几百,靠它们起房讨堂客是指望不上的。”
叶文希的话没引起共鸣,二伯更是和叶理一起反驳着他,“现在种农田已经不错了,一亩近千块,那些伢子在外面打工辛辛苦苦加班加点也就这么多呢,而且种谷子一年除了那几个段节都是比较清闲的,不比背井离乡的受人气遭人白眼舒服的多?”
二伯说的也有理,农村里出去的那些初中毕业生或者是高中毕业生能做什么?还不就是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叶横上次回来说一天工作累计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工资却只有一千二百块,还要自己出伙食费和住宿费。
每户人家家里都有本经,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有把算盘,念念叨叨的,算计来算计去,哪有眼前的麻辣火锅来得诱人?
牢骚太甚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