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注意到中年道士、曹操还有老翁的任何面部表情变化,自从拿起手边的棋子后,秦琼整个人就似乎和周围的环境之间产生了一道隔膜,现在的他已经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了眼前这盘形势既清晰又复杂的棋局上。
死老头真卑鄙,难怪爹不想跟他下棋,这是秦琼眼下最想说的话。因为棋局上已经密密麻麻的落了足足有两百余子,可其中一百五十个棋子居然全是黑色的,这老头岂不已经胜卷在握了。要知道围棋一共才三百六十一颗棋子,黑子一百八十一枚,白子一百八十枚,拿黑子者为先手。
这下倒好,黑子已经在棋盘上有了一百五十枚活子,而秦琼所拿的白子,居然只有五十枚活子,真可谓是敌众我寡也!如果是在平日,秦琼早就跳起来大喊大叫了,可现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莫名的约束力量,强迫着他去思考这一局棋。
看着秦琼的额头上逐渐开始冒汗,就连其原本红润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一旁的曹操站不住了,他焦急的向老翁说道:“我儿年纪幼小,尚且才疏学浅,实在难堪此重任,还望仙长停止这局天下棋。”
听到曹操提议终止棋局,老翁才好似从惊讶中醒了过来,盯着对面正在思考局棋的秦琼,目光渐渐变的迷茫起来,轻声喃喃道:“天下棋既然名为天下,自然包含天下万物在内,你我也不过是这天下万物中的一枚棋子,我又如何能停止它。”
是啊!一枚棋子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他人手中,又如何去将一盘正在进行中的棋局停下来。曹操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琼深陷其中,随时可能会走火入魔啊!
“仙长不是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吗?”见秦琼脸色更加难看,连拿棋子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曹操说起话来也越加急促:“只要仙长让小儿恢复神智,最多此局从开,在下一定好好下完天下这局棋。”
诧异的望着曹操,老翁满脸不相信的说道:“老夫劝了你七年时间,你却始终不肯下这一局棋,如今为了眼前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你居然答应入局了,难道你不怕在后世留下骂名了?”
如果秦琼是清醒的,肯定会惊讶这个老翁怎么会一眼就看出自己和曹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曹操不会,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位老翁的实力。听了老翁的问话,曹操神情严肃的说道:
“其一,此子生父一年前为救我而死,我便有托孤之责;其二,如若当初起兵之时,不是我决定将他带在身边,他本是应当在家尽情玩乐的,也不会随我经历几次生死考验,此乃患难之情;”
说到这里曹操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自己留在老家的亲生儿子,才接着说道:“其三,我曹孟德虽已有两个亲生儿子,可一个才三岁;另外一个虽然和此子同龄,但在能力上相差甚多,所以在我心中他早已是我自己的孩子了。”
见曹操的表情十分认真,老翁也只能感慨一句,人世间除开爱情之外,亲情也是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摆了,摆了,既然你已经愿意担负这个重责,那老夫数十年修仙之道不要也摆!”
老翁手一挥,两道肉眼可以看清的青色气劲分射而出,一道射入秦琼眉心,另外一道射入石桌上的棋盘。看着棋盘逐渐发出的强光,老翁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对曹操说道:
“今棋局已经作废,天下间再无此棋局。而你自己心中的那盘天下棋才刚刚开始下,以后的日子注定变数丛生,荣辱兴衰不断,切记不可忘了心境修为的锻炼。另外我再送你十二个字,外乱我静,坐东向南,傲然崛起。”
外乱我静,坐东向南,傲然崛起……。曹操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虽暂时不解其意,但却知道眼前这位老翁绝对不是胡乱说些什么来糊弄自己的,于是牢记与心后,恭敬的向老翁施了一礼,“仙长教导,曹孟德必定终生不忘。”
摆了摆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老翁的脸上浮现出淡淡倦意,“不必多礼,我乃为大汉百姓着想,既然你接受了这一职责,那有些事情,我也得告诉你。等这孩子醒后,你再带他进屋吧!”说完,老翁在身后中年道士的搀扶下进了那座茅草房。
待老翁走后没多久,还在看着棋盘发呆的秦琼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坐着的身体也摇摇晃晃的朝后倒去。多亏曹操一直紧张的盯着秦琼,赶紧眼急手快的扶住他,紧张的说道:“子丹,醒醒啊!你可别吓为父,为父还要带你一起打董卓,救皇帝,平天下的。醒醒啊!……。”
终于在曹操神情的呼唤中,秦琼的双眸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只是神情仍有些癫狂,口中念念有词道:“好一局天下棋,数枚白子在天元位被黑子团团围住孤立待援,岂不正是象征当今天子身陷困境。”
在围棋中,棋盘最中央的坐标点便是“天元”,而历来喜欢占据此点的人就寓意着君临天下、雄视四方。秦琼刚观察棋局的时候,就发这盘棋果然无愧天下之名。天元位的白子,越看越象是牢牢掌握在董卓手中的天子。
还未完全清醒的秦琼继续说道:“左上星位,右上星位又牢牢把握在黑子手中,棋盘北部暂时无法下手;左下星位,右下星位虽然由白子占据,可黑白纵横撕杀后留下来的空隙太小了。如从棋盘南部下手,不但发展不起来,还很容易被困死在里面。”
毫不容易秦琼有点反应了,可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还在想着下棋的事,曹操顿时哭笑不得,只得好声劝慰道:“好了,子丹,这局棋已经废了,你再想也想不出结果来的。”
等了片刻,见秦琼还在念念有词,曹操干脆动用内力大吼一声。有着曹操精湛内功加持的吼声可谓和佛门狮子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让秦琼一凛,这才从棋局中完全清醒过来。
搽了搽额头上的冷汗,秦琼指着石桌说道:“爹,这棋局太……咦!棋局哪去了?”这时秦琼与曹操才发现原本应该存在的棋盘居然凭空消失了,石桌上除开一些还未干的血迹,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