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刚刚追上黄大少,就发现怀里的杨开已经睁开了双眼,顿时惊喜的向黄大少道:“少爷,你快看,小公子醒了。”
“是吗?我来看看,哈哈,醒的正好,等下就要去见神算道长,他要是一直不醒,还真不好办呢。”
黄少爷走过来捏捏杨开的小脸,正要逗他玩耍,前边三位书生突然在一扇小门前站定了脚步。
“黄兄,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我四人,正是四年前的今日,在此处相遇的。”
“呵呵,当然记得,当时王、赵二位仁兄刚让里面的神算老道算完,听闻及第无望,正失魂落魄的要往外走,结果把刚准备进门的张兄一下撞了个大跟头,要不是黄某手快,张兄额头就要长角了。”
听到黄大少调侃,张书生也不以为意,他的身材在四人中最是瘦弱,被对方两个大汉撞倒,也没什么丢脸的,所以只把手中折扇一摇,边推门向里迈步,边笑道:“黄兄记性真好,说的一点不错,可从那年开始,你我四人每次进京,都要在此日来这明心观算上一卦,只是次次乘兴而来,都又败兴而归啊。”
听他这么说,其他几人都微微一笑,跟在身后一起进了小门,杨开眼光一扫,只见门内是一个空间极小的屋子,光线也不太好,墙壁上更是空空荡荡,不见一物。
只在角落里摆了一张长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后面则坐着一位年近六旬白面长须的老道,不过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并不显老,此时正怀抱拂尘,闭目养神。
赵书生立即向前躬身一礼,开口道:“神算道长,一向可好啊,我等四人今日又来了。”
听到他说话,老道才拂尘一摆,缓缓睁开了双目,在他们身上扫过,目光落到杨开身上时,眸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其他几人没有察觉,杨开却暗暗心惊,看来这老道确实有点本事。
“无量天尊,这位公子说话好没道理,今日你等来的可不止四人,不是还有一位吗?”
“呵呵,道长恕罪,赵某还真把黄兄这位小公子给忘记了。”
“忘不得,忘不得啊,不过既然忘记了,便是天意,赵公子,老道今日便只为你四人算卦。”
“这、这……”
听到老道这么说,赵书生顿时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黄大少,老道却不等他开口求情,先用话把他堵了回去。
“既是熟人,就该知老道的规矩,老道说出口的话,从不更改,如若不然,四位公子就请回吧。”
“这个,唉,黄兄,都怪赵某一时口误……”
黄大少无奈的看了看杨开,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宽慰他道:“赵兄,道长既说是天意,你也不用自责,想必是我这义子无缘得道长指点,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与你无关。”
靠,有没有搞错!
杨开的心里这个气啊,姓赵的家伙记性太差,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而且还有奶娘抱着,他居然能全忘了,再说黄大少你充什么大气,姓赵的说错话,干嘛怪我运气不好,真郁闷。
前世时,杨开本不信这些算命卜卦的东西,虽然算卦测字他自己也研究过,可那只是一时兴趣,玩玩而已,算不算都行,并不当回事。
但转生之后,他对这些神鬼之说就有了顾忌,毕竟自己就是从阎王殿来的,而且还见过一个穿着另类的判官,所以连带着他对算卦相命是否真的有准,也不敢乱说了。
何况刚才老道看杨开的那一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疑,似乎看出了什么,后来说的那些话,杨开听来也觉得似乎暗藏着什么玄机,不让他算算,还真有点不甘心。
可惜杨开现在牙没长齐,舌头不灵,话还是说不了,就算想抗议也没办法,只能无奈的躺在奶娘怀里独自生闷气了。
“四位公子,今日你等来看老道,想必和以前一样,还是想算算春举之事吧?”
“不错,还请道长明言。”
“四位公子,其实老道早奉劝过你们,虽然你等具是大富大贵之命,在野则富甲一方,在朝则官至极品,士农工商无往不利,说句犯忌的话,就算是为盗,呵呵,也可干出一番大事业,但你们命里却偏偏与这科举无缘,所以你等与其在此事上蹉跎岁月,到不如去做那心中想做之事。”
听到老道的话,杨开心中一动,看来这神算道人确实不简单,那句为盗也能干出大事业的话,明显是说给黄大少听的,看来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让他给自己算算。
黄大少等人显然早听过他这几句话,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继续恳求道:“道长,其实我等四人参加科举,也纯属无奈,只因家中长辈所盼,身为子侄者安敢辞之,今年春举,我等结果如何,还望道长能明言一二,也好让我等不虚此行啊。”
“无量天尊,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刚才老道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神算道长说完此话,缓缓的又把眼睛闭了起来,不过闭眼前,目光却又在杨开的小脸上停留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唉,天意啊,从今日起,老道将外出云游,今后几位公子就不必再前来这明心观找老道算卦了。”
杨开听老道突然要外出云游,而且联想起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这明显是要躲开自己嘛,就连黄大少都察觉到有些不对,急忙询问。
“道长,恕黄某冒昧,不知您为何突然匆匆有此决定,难道是因我今日将这刚收的义子带来的缘故?那可就是黄某的罪过了。”
“呵呵,天意不可违,天机不可泄,黄公子,老道今日破例再免费送你一句,你今后运数如何,当与此子密不可分,切记,切记啊。”
四人见老道不愿再多说其他,又闭目养起了神,只好无奈的向他弯腰施礼后,从小门垂头丧气的退了出来,杨开也是非常不爽,这老道肯定看出了什么,可又不肯说,实在太吊人的胃口了。
不过这四人毕竟都是洒脱之人,虽然刚出门时情绪有些低落,但等出了道观,就又恢复了来时的神采,只有赵书生略带不甘的回头向道观里望了望,不过眼珠一转,立即冲黄大少笑道:“黄兄,想不到你我四人今日算的结果,和四年前依然一般无二,只你多得了一句批语,所以今日该你请客啊。”
“不错,赵兄此言正合我意,不过今日黄兄请客,还要带上你这位居然能令十几年不出道观的神算道长退避出游的小公子,毕竟要不是有他,你这句批语可也得不了。”
杨开这个气啊,好小子,要不是赵书生说错话,今天老道说不定就能给自己算算,得的批语更多,现在他居然还想让黄大少请客,真够不讲理的。
不过他心有不满,黄大少却慷慨的很,翻身上马后,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请客的要求。
“好,就依二位之言,黄某今日请三位到清和坊喝他个一醉方休,顺便也和诸位一起见识一下,听说是传自公孙大娘的绝代剑器之舞。”
好节目啊,黄大少话一说完,杨开立即就把刚才的不痛快都抛到了脑后,剑器舞号称唐代三大健舞之首,而且早以失传多年,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大开眼界,实在太爽了。
“这个,黄兄,你可不要耍骗我等啊,那清和坊可不是一般去处,现在才去,早没了位子,何况近日因这剑器舞的缘故,就算提前定位,以你我这等身份,恐怕也未必能够如愿。”
杨开刚开心了一下,王书生就给他泼了一头冷水,不过黄大少立即笑道:“呵呵,三位不必担心,其实黄某早在刚到京师之时,就在那里定了位子,本就打算今日请客的。”
“黄兄真是好运气,连我等也跟着沾了光,这据传为公孙大娘传人的浩月姑娘,可是五日前才在清和坊正式登台的,如果黄兄晚定几日,我等恐怕就没这个眼福了。”
“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这就去吧。”
“赵兄,清和坊要晚上才开门,你现在不用这么着急吧?”
“呵呵,三位也知道赵某生平最喜好剑术,五年前虽有幸见过家父一位朋友演示裴大将军的剑术,但这公孙剑舞,自从公孙大娘仙去后,就很少听说了,今日能去亲眼目睹这传闻已久,却很少出现的剑舞绝技,赵某的心早已飞到清和坊去了,哪里还能在此地站的住啊。”
不只是他,杨开的心此时也早飞到清和坊去了,毕竟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一诗,在他前世所处的年代,实在太过有名,尤其诗中对公孙大娘弟子所展示的剑舞之技的描写,更是令人神往。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气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动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等绝技,不亲眼目睹,实在难以想象,也不知道这位名为浩月的姑娘,究竟能不能舞出其中的神髓,真是想想都让人心痒难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