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县太爷第一个想法就是赶快逃,可敌人还没看到他就逃了,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幸好师爷给他出了个主意。
县里的首富黄家,凭他们在黑道上的影响力,或许还可以保的住县城不失,至于说,如果连黄家也反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立即逃就是了,因为根本不用王仙芝来攻,只凭黄家那些贩私盐的人马,对付县衙这点人手,都绰绰有余了。
于是他昨天下午立即派人请黄巢过府议事,顺便也探探他的口风,结果正中黄巢下怀,立即献上了组建团练的计策。
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因为书读的越多,想的就越多,犹犹豫豫,难成大事。
黄巢虽然喜欢骑射,做的又是黑道生意,平时也惯了杀伐决断,但他毕竟是举过进士的,书也读了不少,所以头脑就没有那些草莽英豪们冲动,想的比较多,所以暂时他还不想明目张胆的竖起反旗。
如果有县太爷牵头,以官府名义组建团练军,他就可以一举两得,一边招揽人手,训练士卒,一边观望王仙芝与官军的胜负,然后再择其善者以从之,这算盘打的可够精的。
而且,现在正是数九寒天,百姓缺食少衣,又无生计,困苦不堪,与其让他们投奔反贼,不如先把这些人招进团练,只要每天管饭,再给身衣服,根本不用支付饷银,就能迅速拉起一枝人马。
至于缺少的粮草军械,黄巢也想到了解决办法,州府卫军虽然吃空饷严重,但府库里的军械并不少,官仓里的粮食也足够调用,只要大把银子送上去,刺史大人肯定会点头同意借调,而县太爷要做的,只是向州府递个呈文而已。
县太爷贪是贪了点,但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团练就算组建好,也不是他能指使的人马,完全是黄家私兵,可无论黄巢是否要反,这团练军都是能使他左右逢源的重要筹码。
如果王仙芝不来攻打他这小小的县城,他就可以凭着这枝名义上由自己指挥的团练军向上面谎报战功。
如果王仙芝来了,黄巢也带着团练军投降了,看在他县太爷屡次帮忙的份上,就算逃不掉,这条命也肯定是保住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有点与虎谋皮的味道,可情况紧急,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事急从权了。
所以他立即连夜派快马向州府告急,并呈上了组建团练的行文,第二天这一大早,就又派人请黄巢过去商议组建团练的具体事宜,而他手下这些差役,自然大部分也是要编进团练军去的。
葛从周不知道这些情况,听完官差的话,正觉得有些惊讶,门外踢踢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就见昨天救他回来的那个小少爷又笑眯眯的出现了,而且一见他就兴奋的道:“葛大哥,我给你在府里谋了个差使,如果你不嫌弃,就暂时做我的伴读吧。”
那官差虽然不认识杨开,但见他身穿锦缎小袄,就知道是黄府里的少爷,顿时满脸献媚的道:“能给小少爷当伴读,真是天大的好事,这位葛小哥可走运了。”
杨开对他这副谄媚的表情很不喜欢,但是见他帮着自己劝葛从周留下,于是敷衍道:“这位官差大哥,贵姓啊?”
“不敢,不敢,小的免贵姓黄,算起来,与府上还是本家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黄官差能对自己这个小屁孩执礼甚恭,杨开也不好意思说他乱攀祖宗,只好冲他笑笑,随即又去看葛从周的脸色,看他是什么意思。
葛从周虽然觉得这孩子说话办事大异常人,但是给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当伴读,他还是觉得很可笑。
小孩毕竟是小孩,不管如何聪颖过人,以这个年纪也学不了什么,岂不是连带着自己也要虚度时光,所以推脱道:“小少爷,葛某年纪不大,学识也浅薄的很,恐怕不能胜任啊。”
杨开一听就知道他有点看不起自己,所以将昨夜想好的说辞立即搬了出来,故意脸带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哼,葛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本少爷年纪太小,没什么学识,这启蒙之学,你不屑一顾啊?”
葛从周略带尴尬的和那官差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小少爷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脾气,就算我真这么想,你也不应该直接说出来嘛,不过他又不愿意说违心的话,所以干脆来了个默认。
那黄官差虽然只有十七八岁,却是个精明之人,自从得知王仙芝起事,黄巢准备组建团练,就敏锐的察觉到,这曹州恐怕也要乱了。
黄官差虽然对杨开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似乎是个软骨头,但是心中其实也有些大志,并不想一辈子都当个不入流的小衙役。
可如果想在乱世中混出个人样,就必须找到值得投靠的明主,他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曹州地界最有实力的黄府,恰好他也姓黄,所以今天才没偷懒,大清早就把请黄巢去县衙的差使揽了过来。
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趁机巴结上黄府中人,看能不能跟着人家混,此时他早看懂了杨开的意思,知道这位小少爷非常想把这个葛小哥留下,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立即蹦出来打起了圆场。
“呵呵,小少爷想留葛小哥做个伴读,也是为了葛小哥好嘛,小哥你听我说,这世道眼看就要变了,能留在黄府绝对有好处啊。”
杨开却不理他,继续装酷道:“葛大哥,昨夜睡的晚了,我便做了一首小令,等我念完,如果你还要走,我绝不勉强。”
听到他居然能作词,葛从周和黄官差都大感惊讶,这年头读书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少,大多都喜欢做诗,能作词的却没几个,尤其是能做好词的,更是凤毛麟角,这小屁孩不是在吹牛吧。
葛从周虽然对诗词涉猎不多,但自认对一些名篇还有些认识,也不担心这小孩子会盗用别人的作品来骗他,其实以他小小年纪,如果能把一首词完整的背下来,也算难得了。
而且刚才黄官差说世道要变,似乎意有所指,留在黄府或许真的对自己的前途大有裨益,而且伴读并不是奴仆,也没有违背他心中的坚持,所以也有些心动,于是立即道:“好,只要小少爷你能做出一首词,无论品质好坏,葛某都甘愿给你做伴读。”
哈哈,这下你小子可算是上当了,杨开脑袋里有的是名传千古的词,虽然大多数都不适合现在的年纪,不过想了大半夜,还是被他想出一首,便站在当地吟了出来。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这词乃是南唐后主李煜所做,杨开前世喜欢他的词,便顺手将这篇小令也背了下来,却不太了解这词的含义,背完之后,见葛从周与黄官差都没吭声,心中不免有些揣测,还以为这词有什么问题。
想不到葛从周突然伏身便拜,心悦诚服的道:“小少爷果然是天资聪颖,未满周岁居然便能做出如此意境的词来,葛某服了。”
其实葛从周在诗词方面,也是个半调子水平,虽然听的出这词不是前人所做,而且意味深长,但也不了解这词究竟是什么含义,黄官差就更不用说了,只能算是一个识字人,更理解不了。
如果他们知道,这词是写一个民妇在半夜为其夫做征衣,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对杨开佩服有佳。
杨开见总算镇住了对方,顿时也松了口气,正打算跑去找义父大人商量,尽快把葛大将军安排到身边,黄巢却刚好跟着老家丁走到了门厅,将屋子里的葛从周打量了一番,惊的杨开不住祈祷,千万别让义父大人把他给看上,那自己这墙角就挖不成了。
黄巢打量葛从周,其实是因为昨天晚上听儿子说,义子在粥棚救了个人,暂时就安置在门房,所以今天想过来给这人安排个差使。
不过看完之后,他的脑袋就忍不住摇了摇,黄巢现在最需要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武勇过人的猛将,一种是运筹帷幄的谋士,葛从周这个十几岁的豆芽菜,连个士卒都做不了,他又如何能看在眼里。
杨开看他摇头,心中却大喜过望,虽然早知道葛从周随黄巢起兵时并不出名,完全由一个小卒做起,可担心总是难免的,现在总算放了心,趁机将收葛从周为伴读的事说了。
黄巢觉得这少年身体单薄,应该是个读书人,他自己最近一直很忙,今后恐怕会更忙,不能亲自教义子读书认字,找个读过书的少年给杨开做伴读也不错,所以很给面子的同意了。
黄官差顿时眼红的看了看葛从周,心底暗自盘算,看来想进黄府,而且又不用从低层士兵做起,走这位小少爷的门路是最好的选择。
这人确实非常机灵,把黄巢带到县衙后,立即转身到街上买了些笔墨纸砚,而且还特意挑了几枝小毛笔,又买了几本临摹用的字帖,兴冲冲的又跑到了黄府。
这个时候,杨开刚把葛从周安排到他以前住的那个小院,本来以一个伴读的身份,根本不被允许单独住在这样的客房,不过黄二少爷说了,这小院今后就是他读书的地方,怎么安排当然也是他说了算。
葛从周对这个院子也十分满意,虽然离正宅较远,但这样更自由,而且侧门直通外面,后门则连接后院的马棚和厨房,以及下人们住的后厢,正可谓交通便利,环境舒适。
如果今后能把黄小少爷这个小大人哄好了,还可能有机会去后面学学骑马射箭,现在的境遇比之昨天,简直犹如天壤,实在太爽了,咳咳,葛从周当然还不懂什么叫爽,不过跟着杨开,迟早都会知道。
黄官差来的非常是时候,而且带来的东西也令杨开大为满意,所以一听黄官差也想进府来给自己当伴读,这买一赠一的好事,杨开当然不会拒绝,不过是每月多掏几分银子出来,他可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