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元年12月1日。久违的太阳终于开始赏脸,温馨的阳光洒在甲府馆的附近。尽管天气依然冰冷,但是经过一上午太阳光的照射,飘过来的风似乎也带了点阳光般的味道。
我依然骑着闲之助送给我的那匹良马,老实说过了这段日子,我和这匹马都相互熟悉起来。我轻夹马腹,手里轻轻拉着缰绳它就知道现在并不是纵马奔驰的时候,尽管等内藤昌丰等了约有半个多小时了,但它依然老老实实的站立不动在等着我的命令。
也许前面几个武士的来回走动让胯下的这匹马突然觉得事情有了改观,在它打了两个响鼻之后,我也注意到了馆内大门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缓缓走过大门口的那个下坡之后,这次出行的正主——内藤昌丰朝我走了过来。
我并没有把我看的有多高,所以内藤昌丰尽管是朝我走了过来,但他并不是专程来找我说话的,唯一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我所在的位置正处于队列的最前面而已。
作为这个建议的提议人,武田晴信对我还是相当客气的邀请我跟随队列出发。对于浪人而言,也许这是一个荣誉,但是我觉得这个举动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如果你真心想邀请我做你家的家臣,则你大可书面或者正式邀请,并不是我有多么的傲气,我就是这么一个行事有点直来直去的人。
突然回想起斋藤义龙也曾邀请我做家臣的场面,虽然我对斋藤义龙不怎么感冒,但他却很对我做事的风格。对自己出身的怀疑,还有对其父亲的憎恨,尽管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但做事却有其自己的独立风格。
仅仅只是这么一思考,队伍却已经行进了约有数十米的距离。在我急忙策马向前行进的时候,很明显的听到了前面某人的哧声。
这就是武田晴信的家臣?也许自己对武田家的期望大了一点,在听到这哧声之后,我也只是在心里对武田家稍微有了一点不满。
在策马跟上前队之后,心里也开始了对于武士对待浪人的态度的讨论。
平心而论,武士是日本国内比较高贵的职业,或者是身份,浪人则相对于农民和商人比较好点,有点本事的可以去投靠国人众或者野武士集团,最不济的也可以成群结伙当山贼什么的。武士对待浪人,比较客气的会当作视而不见,也有武田晴信邀请山本勘助为家臣这种极个别例子,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好的。一般的就是象刚才那种样子了。想到这里,我偷偷的朝队伍前列的几个人瞄了一眼。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人是个稍微发福的男子,光秃秃的“地中海”,在脑顶竖了一个高高的发髻,因为油抹的比较多所以阳光一晒之后反射比较强烈。浮起的眼袋,眯起的小眼睛,还有因为长时间的酒色而显得特别白的脸,艳丽的武士服,如果不是腰间挎着一长一短两把刀,我以为这次是武田家准备嫁女儿了。
在其身后半米的身位是一个精瘦的男子,干净得体的武士服配在此人身上显得非常的得体,让人看得很舒服。仅仅只是在我瞄他的这几眼功夫里,他就和旁边的侍从有说有笑的说了几句话,这人是那么的和气,大家也不必再猜,这个人就是我所熟悉的内藤昌丰。
如此,看来刚才嗤笑我的肯定是最前面的这个人。我回想了一下,在我所认识的武田家家臣团里面,我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是谁呢?
反正不认识,那就算了。实在是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我干脆放弃。既然你看我不顺眼,那这一路下来我尽量不得罪你就行了。打定主意,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花了约10天的光景,在弘治元年的12月12日,我们这一列终于来到室町御所。虽然曾经听闻室町御所和京都是如何的破败,但还是来不及眼前所见到的如此触目惊心。到处都是荒芜和倒塌的房子,大火燃烧过的痕迹到处可见,路边的死人也仅仅只是用凉席随便覆盖而并没有掩埋。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拽过一个过路的人,我开口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死鱼一样的眼珠子动了动回答我道:“前天三好家的足轻和公方大人的足轻因为发生口角而大打了一场,后来六角家出面调停结果导致三方之间都开始了混战。之后,这里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话一说完,他继续低下头全身象没有骨头一般的向前移去,我仔细一看,原来这个人脚有点问题。看来他是在这场混战中被人误伤了脚。
“原本以为传言有误,看来这传言是真的!”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转头一看,是这数天来一直没和我说过话的内藤。
“哦?不只内藤大人所指的是何传言?”我对他开口问道。
“记得当初主公和主母成亲之时,主公曾手指庭院中的一座假山问主母,看假山是否和京都家中假山一模一样。主母言京都早已荒废已久,家中假山也早已无存。主公颇为讶异,原本以为主母是在开玩笑,谁知道这竟然是真的。”内藤昌丰似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回忆,慨然回答道。
“大人久居东国,交通极为不便,自然对京都没有了解。在下曾流浪诸国,京都的情形,在下却是十分清楚的!”尽管是胡诌,但我说起来煞有其事的样子。
“哦?不知阁下还去过其他哪些国家?”内藤突然之间,心血来潮般的对我说。
“远至……”当我正开口回答的时候,一个声音强行打断了我的话。
“浪人永远是浪人,身份卑微的家伙,居然还有脸面在我面前出现,如今还大肆宣扬,你真不要脸!”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一直找我麻烦的男人。
“穴山大人怎能如此失礼,即便是浪人,那也是主公亲自接见过的浪人,穴山大人如此,是不把主公放在眼里么?”内藤一见穴山这么说话,不知是照顾我的感受,还是真得不允许其他人如此看低他的主公,一时激动手上了刀把。
原来是你,我还差点把你给忘了。看着这个终于知道名字的人,我暗自在心里说道。
仅仅只是微微一笑,我并没把穴山信君的话听进去,再说现在也并不是动武的好时候。穴山无论再怎么说,内藤再怎么照顾我,他也并不会为了我而和穴山刀兵相见,到最后也终究会把矛头一起对准我。既然我永远都是吃亏的一方,那还不如趁早掐灭这个苗头。
“是,在下将永记在下的浪人身份。两位大人,我们去见公方大人吧,时候并不早了。”装作看时辰的我,在看了一眼天色之后,恭敬的说道。
“就你也配见公方大人么?无知的你,快滚回乡下种田去吧。我怎么就弄不懂,为何真田弹正还有木曾大人会如此看好你。对于他们那种乡下武士,见识终究还是低微了点。”穴山信君一脸喜色,并没把内藤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内藤昌丰叹了一口气,对穴山信君一门众的身份是无可奈何,用道歉的口吻安慰了我几句后,他们就进了御所的大门。而我在门外看着直到大门关闭后,紧紧握住缰绳的手才松开,在身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我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