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快步迎了上去,问道:“情况怎么样?”
江晓燕没有回答他,径直来到了那几个医生面前,问道:“不知道哪位前辈有羊肠线?”她虽然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说话方式,但是以前看了不少古装剧,起码还知道“前辈”这两个字怎么用。
高山立时就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不由得吓了一跳,没等那几个医生回答,一把将她拉到一边,急道:“你疯了?这么疯狂的主意你也能想得出来?”
他的举动完全在江晓燕的意料之中。羊肠线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在没有出现替代的仿羊肠线之前,一直被外科手术用来缝合伤口。高山在没有考上军校之前,一直想要报考军医大学,自然也看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书,江晓燕一提出来要羊肠线,他就已经猜出来这个丫头要给任华动手术。
外科手术在中国也有着悠久的历史,三国时期的华佗就曾经做过不少外科手术,还发明了专门用来在手术时候给病人用的麻药,这里虽然和江晓燕熟知的历史相比出现了极大的偏差,但是文明史却没有多少差距,那些医生偶尔也替一些病人缝合过伤口,自然也知道羊肠线为何物。只是对于他们而言,阑尾炎手术还是一个大手术,想都没有想过。
这些人之中,只有老夫子是个汉人,走南闯北多年,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可是一听到江晓燕这个年纪轻轻的丫头片子居然要给任华动手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习惯性的捋了捋胡子,迟疑道:“姑娘莫非是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他说得很含蓄,将动手术说成了“非常手段。”但话语中的不信任就连卓虎也能听得出来。
江晓燕点了点头:“病人发病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正常来讲,急性阑尾炎如果治疗不及时的话,二十四小时就可以出现穿孔的迹像。但是这个病人却是一个例外,发病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四十八个小时居然才开始表现出穿孔的临床症状,想来是各位前辈的的保守治疗起了一定的作用,不过作用不太大。”
她这一番竹筒倒豆子的急说,只听得众人目瞪口呆,那几位医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哪本医术上有她刚才所说的那些医学术语。
老夫子咳嗽了一声,刚想问个清楚,就被江晓燕打断了:“现在病人的情况很紧急,必须马上手术,如果再拖延的话,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宝华使劲晃了晃脑袋,总算是凭空猜出了一个大概,惊问道:“莫非江姑娘是要学那华佗?”
高山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谢天谢地,想不到这里居然也有华佗,有了华老前辈的先例,看来江晓燕给病人做手术还没有达到惊世骇俗的程度。”他一直担心这里的文明跟不上时代的进步,一旦江晓燕说出要给病人开刀,宝华再像曹操砍了华佗一样把江晓燕给砍了,那就坏了。
江晓燕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但是病人已经出了剧烈呕吐等典型的穿孔症状,如果再不动手术把发炎的阑尾割下去,就凭在场的这几位蒙古大夫的保守治疗,那个任华就算是有十条命,恐怕也都交待了。
高山对江晓燕低声说:“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听说中医用针灸等方法可以治好这病的。要不然跟那几个老先生好好研究研究,能不动手术最好别动手术。”
江晓燕摇摇头,转过身看着银珠和宝华:“我也知道能不动手术最好不动手术,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很明显,这几位老先生的保守治疗没有效果,现在只剩下这一条路了。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动不动手术,就看你们的态度了。”
自从进屋之后,银珠的眼泪就一直不停的往下流,现在出来了,反而流得更多,两只大眼睛已经哭得有些红肿,无助的看着宝华,等着他拿主意。
宝华寨主费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算是把江晓燕的话完全消化掉,其中“病人家属”和“动手术”,以及“保守治疗”这几个词就占用了一大半的时间。虽然听江晓燕说得严重,但是一想到自己妹妹的肚皮很有可能被这个丫头用刀割开,还是觉得可怖,颤声问:“除了你所说的那个手什么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晓燕在别的方面表现得不怎么出色,但是一涉及到专业知识,立马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非常的有主见:“或许你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但是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你可以怀疑我的专业水平,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以前在野战医院工作过,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处理过大量的伤员,对于阑尾炎这样的外科手术,还是可以胜任的。如果寨主不相信我的话,可以拒绝我的提议。”
高山见宝华又是一脸的愕然,不由得长叹一声:“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说点能让他们听得懂的话?”
江晓燕一愣,这才想起时代不同,自己常用的一些汇,这些人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禁红晕上脸:“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饱读诗书?事情紧急,当然是怎么顺口怎么说?”
宝华这一次理解得倒是挺快的,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敢问姑娘,你所说的方法,真的能保证治好我妹妹?”
这一次江晓燕给了否定的回答:“这世上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手术,我只能说成功的机率很高,但是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尤其是受你们这里的条件的限制,成功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我只能说我会尽我全力,保证手术的成功,但是至于做不做,就是你们的事了。”
宝华没有听过百分之百和百分之五十这两个词语,但是通过字面上的意思也能猜得出来,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虽然因为养蛊的事情和任华不合,但是毕竟是亲兄妹,血浓于水,听江晓燕说只有五成的机会能成功,不禁大是踌躇。
银珠见阿爸拿不定主意,突然咬了咬嘴唇,问道:“江姐姐,是不是如果成功了,我姑姑的病就能好了?”
本来她和江晓燕就像前世冤家一样,此时为了姑姑,竟然张口叫了声“江姐姐”,实在是不容易。
江晓燕没有注意到她称呼的变化,点头说:“你说得很对,如果手术成功的话,你姑姑的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只有五成的机会能够成功,还有五成的机会失败,失败的结果就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反正在场的人都不笨,有些话原本就用不着说得太明。
“可是如果不按照你的方法治的话,我姑姑是不是就死定了?”银珠还是不太习惯说“手术”两个字,用了一句极其委婉的话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江晓燕见她有如此见识,也不禁钦佩,心想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如果要是在一些比较大的城市,找一个好医生的话,或许不用动手术就能治好你姑姑的病,可是在这种地方,只能用这个方法了,我实在没有能力通过保守治疗治好她的病。”
她这话倒是实话,中医曾经有用针灸用段治好阑尾炎的例子,但是江晓燕在军医大学学的是西医,对中医只是简单的凭兴趣了解了一下,根本就没有精力往深里钻研,不用说记起来让人头晕脑涨的“药性八百味”和“汤头歌”,就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十九畏”和“十八反”都搞得不怎么太清,更何况是针灸这么高深的学问?
银珠来回踱了几圈,看了看站在一旁被江晓燕一席话说得脸红得像茄子的老夫子等人,终于下定了决心:“阿爸,反正姑姑的病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刚才我看到她疼得脸色惨白,看到我来了,还是强忍着对我笑,我心里就像刀绞一样。要不然,咱们赌一把,赌赢了,姑姑的病就好了,赌输了……”
赌输了到底会怎么样,实在不敢说出来。
宝华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仔细的权衡了一下利弊得失,向老夫子问道:“先生的意思呢?”不管怎么说,老夫子他们也行了几十年医了,在这方面的见识比他要强得多,给个意见还是可以的。
老夫子叹道:“当年华佗神医专攻此术,手段匪夷所思,医术却又出神入化,自他死后,这些绝技几乎失传得差不多少了。如果江姑娘真的有这个本事的话,让她试试也无妨。”
高山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老夫子这番话听起来是在支持江晓燕,但实际上是在给自己开脱责任,自从江晓燕来了之后,他就已经退居二线了,病人死在手术台上,那是主治医生的事,跟他这个已经退居二线的前主治医生可没有什么关系。
宝华性格比较耿直,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当他也支持江晓燕。有了这位老先生的支持,不由得对江晓燕的信任增加了几分,咬着牙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