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和江晓燕家是邻居,同住一个大院。虽然两家的户主一个是副军长,一个是师长,不在一起办公,可是总有回家探亲的时候,这种眼神高山自小就在他老爸和江晓燕的父亲身上看到过无数次,早已练得刀枪不入。当年二老四只眼睛盯着他,他也只当是清风拂面,更何况左将军仅剩一只眼睛?
左将军见他在自己的注视之下,依然面不改色,还是保持那种怪异的姿势目视前方,心里暗暗惊异,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高山身上优秀的军事素质得到了极大的体现,这位英勇的侦察排长神情一肃,大声答道:“高山。”
左将军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嗓子,倒吓了一跳,笑着说道:“我只不过是问一下你的名字,用不着这么大声回答。”
高山没有说话,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仿佛又回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场,又回到了誓师大会的会场,无数年轻的士兵,神情庄肃的列队站在那里,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会场。
左将军突然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到了一丝杀气,这位身经百战的独眼将军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又问道:“你是一个汉人,为什么会在苗寨出现?”他从高山身上的衣服和神情举止上已经看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人。
高山所熟知的规矩是在队列之中,要用最简短的话表达出最通透的意思,但是他在此地的表面身份是一个落难的汉人,要想用三言两语就编出一套完美的谎话来,他却没有这个本事。正在那里踌躇措辞的时候,只听得银珠轻轻的对左将军道:“这个人的祖上是汉人,为避兵祸,远居海外孤岛,近日那孤岛地龙翻身,他和另一人……嗯,他和他妻子逃了出来,被我们救下了。”
左将军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是远居海外的汉人,难怪言谈举止与我们普通的大宋子民不太一样。”又对高山道:“按理说,你虽是汉人,但是并非大宋子民,又非官兵,这次大宋与交趾国交战,你完全可以为去,又为何如此热衷?”
高山心里一动,暗道机会来了。看样子这个将军是此次军事行动的主官之一,若是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的话,日后自己在军中说不定就能好混一些。他倒并不想靠拉关系走后门爬上去,但是有道是朝里有人好做官,朝中如此,军中也是如此。想要混出名堂,和主官打好交道也未尝不是一个捷径。
左将军对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问完了之后,一脸希翼的望着他,要听他的回答。
高山挺了挺胸,大声道:“回将军,草民虽然不是大宋子民,但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人。刚才我已经说了,虽然,此次出征,已不仅仅是大宋的事了,而是全天下的汉人的事。交趾国区区弹丸之地,竟敢犯我强汉,简直是夜郎自大,以卵击石。所以草民斗胆希望将军给草民一个机会,给交趾小国雷霆一击,以壮我大宋天威。”
他小时候武侠小说和通俗演义看得不少,长大了之后又看了不少历史剧,对里面的空话套话熟记于心,这番话说出来当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左将军心中大悦,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不错。交趾小国这些年来,日渐坐大,早已不将我天朝大宋放在眼里,但凡是有血性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高山心如电转,又说道:“将军所言极是,草民是个粗人,没有读过多少书,连字都不会写多少,但是也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抗美……驱除蛮夷,保家卫国。”表现得有点过了头,一句“抗美援朝”差点没有冲出而口,急忙改为“驱除蛮夷”。
左将军脸上泛起了红光,大声道:“驱除蛮夷,保家卫国,这八个字说得好。想我大宋自太祖开国以来,一直内忧外患,养兵虽多,可是又有几人心里有这种想法?若是人人像你这样,何愁不能复我大好河山?”
慕容小姐见将军被这个满头大汗的汉人小子迷得有些忘形,全然忘记了苗寨众人也是属于“蛮夷”之地,暗暗叫苦。眼见宝华等人一脸的尴尬、银珠小姐看着高山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一时咬牙切齿,一时又轻嗔薄怒,害怕再说下去坏了大事,急忙轻轻扯了一下左将军的袍袖,轻声道:“将军……”
左将军被她一扯,总算回了神,暗想这个小子果然厉害,短短几句话,连自己都被鼓动得热血沸腾。心里对高山的喜爱又多了三分。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口号高山以前当兵的时候,一天要喊上几十遍,虽然各不相同,但是都是经过宣传部门反复斟酌,在提高士气方面起着莫大的作用,高山随口背来,已经是全凭下意识,比吃饭还要容易。
高山是正规军校毕业,和他相比,这位左将军才是没读过多少书。没读过多少书的人最大好处就是做事全凭感觉,一旦认准了自己的感觉,就算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现在这位左将军认定了高山不错,那么在他的心里,高山这一辈子都是一个不错的军人。像这种有血性的年轻人,如果不能收归帐下,实在是大宋的损失,侧头对慕容小姐道:“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如果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真就能成一个栋梁之材。虽然临阵招兵,有些不合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也不用太拘泥太多,慕容将军以为如何?”
那慕容小姐芳名一个“兰”字,年方二十,早年就随姐姐和姐夫出征,但是以前一直都是负责运送粮草等后勤保障工作,直到前年才算是从后方走到前线,参与指挥了几次战役。由于是女儿身,一直没有当上主将,通常都是做为副将随中军行动。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后门关系极硬,但是还只能屈尊于左将军之下。主将既然点了头,她就算反对又能如何,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左将军之所以向她征询意见,完全是看在她姐夫的面子上,不得已而走的一个过场。见她没有反对,心中更不迟疑,重重的高山胸前击了一拳,道:“小伙子,有血性,你这个兵,我要了。”一高兴,就想给高山安排一个小官当当,可是转念又想高山初入官军,就当官,有些不合适。沉吟了一下,道:“嗯,这样吧,你还是先随着宝华寨主的人一起出征,只要你有本事,一定会有你的出头之日。”
蒙迪和卓虎又惊又喜,心想:“这小子当真是好运气,居然刚和左将军见面就得到了他的好感,看来人材就是人材,不管什么时候都鹤立鸡群。”蒙迪见高山似乎还没有理解左将军的意思,急忙在嗓子眼里轻轻吭了两声。高山何许人也,给个动静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向左将军行了一礼,大声道:“多谢将军栽培。”
左将军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小子既会说话,又有头脑,实在是招人喜欢。
银珠虽然也替高山高兴,但是刚才他那句“驱除蛮夷”却又让她又气又恼。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恨恨的嘀咕道:“坏蛋,就会说好听的骗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慕容兰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一双秀目落在了高山的脸上,问道:“你心里很紧张么?为什么会满头大汗的?”
卓虎抢着说道:“刚才我们站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检阅,只有高大哥一个人稳稳的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满头大汗也不擦一下,所以才会这个样子。”
慕容兰心中一动,道:“他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站了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
左将军吃了一惊:“半个时辰,连汗都不擦一下?为何要这样?”
高山答道:“回将军,草民在家乡那边的时候,也是行武出身,家父对草民管教又是极严,所以草民自小就知道,一名合格的军人,首先要做到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适才草民和众位兄弟在这里等待将军检阅,虽然将军未到,但是人在队中,就必须要严于律己。虽然将军看不到,可是遵守这些纪律并不是做给任何人看的。”
受不了了,这小子这如此会说话,终于将左将军完全的征服。这位独眼将军兴奋得浑身上下都轻了四两,只会用哈哈大笑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了。
慕容兰看着高山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你以前也是当兵的?那你想必也知道战争的残酷了。不知有多少人,打过仗之后,受不了那种战场上的血腥而当了逃兵,就算是没逃的,也都尽量避免再上战场。你却才安定下来,又要当兵,难道你天生好战成性?”说着眼神变得越来越凌厉,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高山,似乎要把高山的内心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