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余人分成三个部分,先头部队一百余人由蒙迪率领,这些人都是从苗兵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等一的勇士,不但孔武有力,而且头脑灵活,每个人都有五年以上的参战经验。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打通前面任何障碍,包括道路方面和交趾国的斥侯等方面。
对于这一百多人,高山只有一个死令,那就是如果碰到阻碍,就算是用头撞,也得把路撞开。
中军则由高山和慕容兰亲自领着七百人,紧跟前面的那一百人,最后是银珠领着二百人断后,免得被交趾国的人抄了后路。
此地山高林密,本来就没有多少路,蒙迪率领的一百多人更多的时候则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的在林中开出一条路来,在这一千人之中是最辛苦的,没走出十里地,便有十余人支持不住退了下来。那十余人都是在开路的时候负的伤,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刮得破破烂烂,鲜血淋漓,坐在路边大口的喘着气,硬咬着牙一声不吭。
慕容兰的带兵之道是恩威并重,看见这些士兵痛苦的样子,心痛无比,虽然这些人都是苗兵,严格上来不属于大宋国军队的序列,可毕竟是随大宋出征,在她的心里,这些苗兵和她所带来的禁军没有什么区别。心一软,便要停下来派人送他们回去。
她刚刚把脚步放缓,高山就已经看得真切,从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使劲的拉开,脚步不停,继续随着众人向前跑去。
慕容兰粉脸一红,甩脱了他的胳膊,怒道:“你干什么?这些人受了伤……”
“我看到他们受了伤了,但是这不是你停留下来的理由。”高山一边喘着气一边说:“你是主将,如果你停了下来,别人就会泄了气,到时候再想把这鼓气提起来的话,那就困难了。别忘了,咱们是强行军。”
慕容兰从来没有试过这样高强度的行军,尤其是在山地的全速行进,让她颇感不适应,张大了嘴喘了几口气之后,从腰间解下水壶喝了一口水:“我还没有问你呢,什么是强行军?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高山对于这种高强度行军倒是没有不适应的感觉,事实上在上战场之前,他们的训练就已经达到了魔鬼训练的程度,普通士兵每天负重越野八公里左右,他们这些侦察部队每天的负重越野达到了十公里以上。现在全体人员轻装上阵,他背后的背包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记,跑起来比从未接受过这种训练的慕容兰要轻松得多。
“兵贵神速,但是却又不能一昧的埋头赶路,所谓强行军就是保持战斗状态,强行前进,咱们这一千多人用不了多久,就要深入到交趾国的敌后,是一支不折不扣的孤军,必须要随时准备和他们狭路相逢。”
慕容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道:“谬论,纯属谬论,你看看咱们的人累成什么样了?如果真和交趾国的人狭路相逢的话,恐怕没等他们杀过来,我们的人累也累死了。”
高山看着咬着牙硬跑的大宋官兵,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随着时代的进步,军事思想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穿插的概念,所以士兵训练的方向主要以格斗为主,很少有这种高强度的体力训练。这些宋兵四平八稳的走在路上,可以走上一天,若是让他们全速奔跑起来,仅仅十余里之后,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透过树叶缝隙看了看几乎要升到头顶的太阳,高山心里狠狠的骂了几句国骂。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骂,骂的又是何人。
慕容兰刚想再说话,就见银珠飞快的从后面追了上来。这个丫头年纪幼小,可是妙在从小就在苗疆的山林里钻进钻出,比慕容兰的适应性反而要好一些。但是一连十几里路跑下来,也是累得俏脸通红,满头的汗水。
高山见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心中颇为怜惜,皱眉道:“银珠,你不在后面压阵,跑过来做什么?”
银珠瞪着一双大眼,怒道:“高山,你是不是疯了?哪有让人这么跑的?再跑个十几里路,恐怕累也都累死了。”
高山咬了咬牙,道:“实话说,我的确是高估了这些人的能力,但是没有办法,现在交趾国的大军随时都有可能渡过盘龙江直扑天口关,如果在战斗打响的时候,咱们不能按时插到交趾国的后方军营的话,就失去了任何意义。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之前赶到能渡江的地点。一鼓作气,先他们渡过盘龙江,趁着天黑,到达预定地点。”
银珠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疯了,我看你是真疯了。要是江姐姐在的话,你肯定不会发这种疯。”
高山脚下不停,一字一顿的说:“你错了,即使是江晓燕在我身边,我也依然会这样,别的方面我可以听她的,但是在这方面,她只有闭上嘴的份。”
“吹牛。”
“吹牛不吹牛倒是次要的,我有一点很好奇,你不是说再跑个十几里路,累也都累死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好的精神头跟我在这里说话?你能不能行行好,少说几句话,把省下来的力气用到正地方?就算是你天赋异秉,我可是一个普通的,现在全凭一口气硬撑着,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力气?”
话音刚落,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就迎面飞了过来,高山下意识的信手一抄,接在手中,仔细一看,竟然是那条被自己用过的花手巾。
耳边只听得银珠低声咒骂道:“死高山,我就纳了闷了,这么多不该死的人都死了,你怎么还活得这么好?”骂完了这句话之后,这丫头飞也似的跑远了。她负责断后的工作,虽然不像蒙迪率领的先头部队那样艰险,却也是极其重要,不能离开自己的手下太久。成功的送出了这条花手巾,目的已经达到,这个丫头再也不敢和高山与慕容兰在一起。
慕容兰看着那条花手巾,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她和苗人打过无数次交道,当然知道对于一个苗族少女而言,送给一个男人一条自己亲手编织的手巾意味着什么。
高山却并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关节,大咧咧的擦了一把汗,随手掖在腰间,一边缓下脚步,一边指挥着部队不许放松,必须咬着牙坚持跑下去。
慕容兰见他把苗族少女最看重的花手巾真的当成了一条普通的手巾使用,大吃一惊:“高山,你能不能把那条手巾好好的收起来?”
“为什么要好好收起来?银珠既然把这条手巾给我甩了过来,那就是让我用来擦汗的,我要是收起来的话,这条手巾就失去作用了。”
慕容兰几乎没晕了过去,突然间觉得和这个古怪的男人有时候沟通起来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摇头苦笑了几下,问道:“这些受伤的士兵怎么办?”
“没办法,就算是他们受了伤,但是在现在的条件下,我们也根本就不可能分出人手来送他们回去,只能先把他们扔在这里。他们想要跟着咱们继续走,我也不阻拦他们,原路折回去的话,我也不会治他们临阵脱逃之罪。”
“那样会不会让他们感到心寒?”
“带着他们就是拖累,如果把他们送回去,又会影响我们的战斗力,哪有那么多的顾虑?”
慕容兰听了他的话,心中有气,低声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清,这场仗,到底你是主将还是我主将?怎么给我一种感觉,从出了天口关开始,你就爬到了我的头顶上,我这个主将反而要听你的命令了?”
高山嘿嘿一笑:“那是因为慕容将军您知人善用,而且心胸宽广,不计较个人得失,所以我才会大着胆子僭越。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您就是想让我有这么大的胆子,我也没法去给您偷去。”
慕容兰淡然一笑:“你少拍我的马屁,我也是看你是一个人材,所以才会这样的。如果这一仗打不好,到时候我第一个就砍了你的脑袋祭旗,你还是好好的考虑一下万一失败了,你怎么收这个场吧。”
高山自信的说道:“请将军放心,我敢打赌,那些交趾国的人绝对不会想得到咱们会有这招。估计他们现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咱们留守在山谷里的那支佯动部队了。嘿嘿,奇兵,奇兵,咱们这一千多人,才是奇兵中的奇兵。”
慕容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高山观察了一下战士们的状态,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随手拉过了一名士兵,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的人不许怠慢,继续保持全速前进,再走十五里路,就原地休息。”
看着那个士兵一脸的茫然,高大排长心头火起,大声道:“传令下去,再跑十五里就坐地上歇着,听明白了没有?”
那名士兵吓了一跳,紧张的看了慕容兰一眼,急急忙忙的传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