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战士,不但要有过人的军事素质,而且还要有超前的作战意识,毫无疑问,蒙迪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到达了目的地之后,这位苗疆汉子一边指挥着手下砍伐树木扎木筏,一边站在山顶上望着滚滚的盘龙江,直到找到了一个最佳的渡江地点才算放了心。
渡江的地点在山体转折不远处,上游的湍流经过山体的缓冲之后,变得平缓了不少,虽然江面宽达二十几丈,却并非不能克服。
高山一声令下,蒙迪就领着那三十名战士扛起木筏冲到了江边,将木筏推入了江中,三十几人一语不发,飞身跳上木筏,手执竹竿士兵将竹竿江岸上轻轻一点,木筏就缓缓的漂离了江岸。
两个木筏上除了人之外,还各自装了两根大木桩和几条长绳索,绳索的一头牢牢的系在江边的树上,另一头系在木筏上。几十名弓弩手蹲在江边,手中的弓箭和弩箭死死的瞄着对岸,一旦出现可疑人物,哪怕就是一个三岁孩子,也会毫不留情的就地射杀。
慕容兰和银珠站在高山身后看着在月色中就像两片树叶一样随着江水上下起伏的木筏,两手紧紧扣在一起:“高山,这样渡法,恐怕到天亮,咱们的人也渡不完。”
高山心里当然清楚:“将军说得对,这样渡法,到天亮咱们的人也渡不完。事实上,我也根本就没打算这样渡。”
银珠哼了一声,瞟了高山一眼:“慕容姐姐,我一直怀疑这个坏蛋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脑子里的鬼花样咱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没有他多。”
高山瞪了她一眼:“死丫头,再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话,一会我让你打头阵。”
银珠格格一笑,这一笑又娇又媚,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子样,差点没把高山弄背过气去:“站在你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是和你平级的统领,一个是连左将军也要给三分面子的慕容姐姐,你倒是说说,我们两个你能命令得动谁?”
看着她花一样的笑容,高山恨不得扑上去一拳把她的鼻子打扁,强忍着打消了这个冲动,冷冷一笑:“死丫头,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拿你没有办法,难道还拿你弟弟没有办法么?你就等着瞧好吧。”
银珠脸色一变,跳着脚大声叫道:“高山,你要敢打我弟弟主意的话,我就和你拼了。”
高山狡猾的笑道:“坦白来讲,你的威胁在以前或许能奏效,但是现在恐怕不容易奏效,因为接下来,不管是头阵还是尾阵,都是一样的经历,运气好,就活下来,运气不好,就得死,一点也取不了巧。”
银珠本来和他调笑的时候满脸笑容,一听他的话,立马收起了笑容:“高山,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山微笑道:“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银珠记得,事实上高山的每一句话她都牢牢的记在心里,这句话当然也不会例外,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高山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来。
这句话慕容兰是没有听过的,喃喃回味了两遍,诧异的看着高山:“想不到你这个粗人居然也能吟出这等好诗。”
“慕容姐姐,你可别被他骗了,这个家伙早就对我说过,这诗不是他吟出来的,你看他的样子,除了个子高一些之外,像个会吟诗的人么?”
高山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盯着在风浪中拼搏的两个木筏子,仿佛没有听到银珠的戏弄,道:“其实无定河也好,盘龙江也好,当了兵,战死沙场就是宿命。生也好,死也好,都无所谓了。”
银珠心中一动,挨着他坐了下来。高山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向旁边移动了一下身子:“快看,他们已经靠岸了。”
银珠和慕容兰抬眼望去,只见两只木筏子在蒙迪等人的操纵之下,离对岸仅剩下不到三丈的距离,原本坐在木筏上的战士们全都站了起来,紧张的注视着对岸,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江水打透,湿淋淋的贴在身上,江面上的冷风吹过,几个人忍不住轻轻发起抖来。
银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高山一跃而起,高声道:“集合部队,所有的人都拉到江边,动作要快。”说完,当先冲出,像只猎豹一样向山下冲去。
慕容兰和银珠不敢怠慢,急忙传下命令。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休息的士兵收到命令之后,呼拉一下全都站了起来。这一路之上他们已经被高大统领折腾出毛病了,只要一听到命令就以为又要向前跑,正在惊疑之间,忽见高大统领大呼小号的一马当先,冲到了江边。再一看,那两只筏子已经离对岸只有丈余,筏子上的士兵纷纷跳入江中,涉水上岸之后,正在迅速的将筏子上的木桩和绳子解下来。
银珠传完了命令之后,就跟在高山后面跑到了江边,奇道:“他们怎么把绳子解开了?难道这绳子不是害怕木筏被江水冲走而系在木筏上的?”
高山几乎没晕过去:“现在,我非常有诚意的对你说声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事先告诉你这些东西的用处,而只是告诉了蒙迪。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告诉你了,因为你很快就要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了。”
银珠啐了一口,俏脸微红:“没正经。”
“不是没正经,而是太正经了。银珠统领,现在能不能麻烦你一下,把所有的士兵分成两拨,会水的一拨,不会水的一拨。”
“为什么要分成两拨?”
高山郑重的说:“我想看看,咱们这些人究竟有多少人会被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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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很快就分好了,众人不知道慕容将军和银珠统领为何要将人分成两拨,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顶着一个统领头衔,却是穿了一个小卒衣服的高山,不知道他又要想出什么花样来折磨自己。
高山见木筏已经开始返航,江那边剩下二十余人,十余人手执兵刃负责警戒,另外那十余人正在将木桩打入江岸,看样子,再有一刻钟左右就能完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到了那群会水的士兵面前,微笑着说:“这么多人会游泳啊?不错不错,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北方人,会水的人不多呢。”
众人哈哈一笑,其中一人道:“回统领,小的虽然是北方人,但是自小就长在河边,我们那边的人都粗通水性的。”
高山大喜,道:“很好,很好,河边长大的,水性一定了不得,老兄太谦虚了。”一伸手将他拉出队列,指着盘龙江,正色道:“老兄既然生长在河边,不知道能不能游过这盘龙江?”
那人听到高山夸赞,本来搓着双手也在一旁陪笑,可是高山出口惊人,而且是不死不休,倒把这人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摇头:“统领开玩笑了,小的虽然长在河边,但是我们那边的河如何能和这盘龙江相比?您就算是杀了小人,小人也游不过去啊。”
高山眼睛一瞪:“你看我像开玩笑的么?”
那人左看右看,高山也不像是开玩笑的,心中忐忑不安,站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透。
高山从腰间拔出苗刀,插在江岸上:“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在跟你们开玩笑。”用手指了指江对岸的蒙迪等人:“等他们将木桩打完之后,就会将绳子捆在木桩上,不会水的,都上木筏。会水的,都跳入江中,抓住绳子,强渡过去。”
慕容兰差点没有跳起来:“疯了,不知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高山,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咱们两个谁疯了?”
“咱们两个谁也没疯,不过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战士们恐怕都要疯了。”高山心里哈哈大笑,脸却绷得像冰山一样,没想到这个慕容兰也是颇有幽默细胞的。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会有很多人淹死?”
“他们是兵,是来打仗的,打仗就要死人,这个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但是他们在战场上战死是一种荣誉,淹死在这里又算是什么?”
“也是一种荣誉,因为不管是在战场上战死的,还是在盘龙江里淹死,他们都是为了国,为了家而已的。”
慕容兰气得跺了跺脚:“我跟你简直无话可说,总之不行。”
高山道:“将军,你是主将,你完全可以否认,甚至可以让人把我拖出去斩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事到临头,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只有这条路可走。”
“真没有别的办法?”
“你也说过,如果坐木筏的话,就算是渡到天亮,也渡不完,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