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愕然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左首老者一身蓝布长衫,倒背着双手,精神矍铄,两只眼睛就像是两道冷电一般,一缕山羊胡子随着微风轻轻的飘动着,只是顶着一个红红的酒糟鼻子,破坏了仙风道骨般的美感。
那个少的则是一个少女,十七八岁,一身玄色紧身短打,足下薄底快靴,菱角形的小嘴紧紧的抿着,显得极为干练。头上简简单单的插了一个银钗子,那钗头打成一个凤凰模样,凤凰口中衔着一串小珠子,不住的晃动着。该女身上有两奇,一奇是奇在背后背着一柄三尺长剑,和高山在古装影视里见到的侠女打扮殊无二致,另一奇则是刚才那句老气横秋的话,正是出自这个少女之口。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黄毛丫头直言“年轻人”,对于高山而言,还真就是第一次,气得差点没噎过去。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盯着那个丫头。
那丫头也不示弱,大大的眼睛露出凶光,眼神居然比他还要狠毒:“你直勾勾的盯着我干什么?”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两眼,难道这样也犯法?”
那少女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愣了一下,气得直跺脚,冷声道:“你这个人太也无礼,别以为你是个当兵的,姑奶奶就拿你没办法。”
说着,跨前一步,看样子就要动手。
对于这个侠女,高山还是比较忌惮的,忌惮的原因就是以前在电视里看到那些暴力女们打起架来比男人还要凶,杀起人来比男人还要狠,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要是和这个丫头动起手来,恐怕自己决计讨不了好果子吃。回头看了看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慕容兰,这位女将军再不医治的话,恐怕真就得挂掉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和这个丫头置气,而是及时找到跌打大夫帮她治伤。
“算你狠,古人云,好男不和女斗,今天本公子要事在身,不和你计较,山高水远,来日方长。”高山嘴里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不料那丫头被他的眼神将心头怒火勾了起来,身形一晃,拦在他面前,冷声道:“你倒是好心计,对我无礼之后,就要逃走。天底下哪有如此的美事?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的话,休想离开。”
高山叫苦不迭,心想我又没把你怎么地,给你什么说法?难道侠女都是如此蛮不讲理?仔细看了看那个丫头的打扮,头上挽了两个发髻,脸也没开,一看就是待字闺中。十七八岁还没找婆家那是相当的出奇了,估计八成是因为这丫头太过钱悍,三里五乡都出了名,没有人敢上门提亲。
银珠眉头大皱,大声道:“你这个人怎么如此不讲理?我们好端端的说着话,你凭空冒出来插嘴,反而说我们无礼。”
二虎相遇,气氛立时紧张起来,那丫头寒起脸,道:“我就是不讲理了,你又能怎么地?谁让你们两个公然谈论要拿把刀架在我爹脖子上的?”
高山大吃一惊,暗叫苦也,果然应了“言多语失”那句话了,没想到自己一番胡说八道,居然被正主逮了个现行。银珠顿时也没有了脾气,和高山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高山怀中的慕容兰,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少女见二人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得意洋洋:“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整个镇子里哪个对我爹不是尊敬万分,偏生你们两个外乡人居然要拿刀架在我爹的脖子上,天底下有这样求医的人么?”
高山尴尬的笑了一声,拱了拱手,道:“刚才不知姑娘原来是那老掌柜的千金,多有得罪。看姑娘一身打扮,也是江湖儿女,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在下无心之失,还请姑娘海涵。”
小说电影看得多了,说起江湖上的措辞来倒是相当的得心应手,就连银珠在一旁都听得目瞪口呆,双眼迷离,对高山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那少女更没想到这个家伙变脸也挺快的,知道自己身份之后,脸变得如此之快,此人脸皮之厚,果然不同凡响。怔了一怔之后,哼了一声,回头对那老者说:“爹,这两个人如此无理,就算是他们说出天花来,也决计不能再帮他们看病。”
那老者适才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并未插言。此时听那少女之言,也是呵呵一笑,道:“你这孩子,太也不知轻重,刚才咱们看到那么多的兵都走了,唯独这两个人留了下来,看来这个年轻人怀中之人伤势颇重。”眼神中满是慈爱,看着自己的女儿,就好像眼花一般。
那少女狠狠的瞪了高山一眼,嘟着嘴道:“我就是气不过这些当兵的,仗打得不行,对付老百姓倒是一个顶两个。哼,这就是他们是大宋官兵,如果是胡人的话,我早就……”扬了扬拳头,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高山嘿嘿一笑,将慕容兰交到银珠手中,向那老者一抱拳,道:“老丈深明大义,在下心里十分佩服。不瞒老丈说,在下的这位朋友被胡人飞箭所伤,极为严重,如果不及早医治的话,恐怕性命堪虞。还请老丈本着医者父母之心,施以援手。”
那少女撇了撇嘴,道:“你这个人说谎也不打打草稿,这里是南疆,离胡人远隔万里,怎么又会被胡人的飞箭所伤?分明是在那里公然说谎。”
那老者走上前去,伸出三根手指头搭在慕容兰的手腕上,沉吟了一下,道:“伤势倒是真挺严重的,不过年轻人,刚才我女儿也说过了,这里是南疆,离胡人远隔万里,这位姑娘又怎么会被胡人的飞箭所伤?”
银珠急道:“老丈,他说的全都是真的,我们昨天晚上和胡人一场大战,死了几百名兄弟,我们这位朋友在乱军之中被胡人射伤,我们都不会治疗箭伤,所以才没敢轻举妄动,来到这个小镇之后,打算专程去拜访老丈,替我这位朋友治伤。”
那少女又是一撇嘴,道:“吹牛,那你倒是说说,你们为何会与胡人交手?”
高山心中大感为难,天口关战事正紧,现在也不知道打没打起来。昨天晚上他们和胡人交手之事,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况且与战争有关的一切事宜,都属于保密范畴,只是古人的保密观念并不太强,张口就问,看似平常,实则已经触及军事机密,倒让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保密守则在脑海中正在翻滚之际,银珠已经竹筒倒豆子,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实话说了吧,我们是从天口关过来的。现在天口关大宋和交趾国正在打仗,我们一行一千余人,打算潜到交趾国大营后方,趁他们全军出击,后方空虚之际,打他们一个冷不防的。不料在半路上碰到了胡人,几千胡人的战马集中在一个村子里面圈养着,意图对天口关不利。既然正好让我们碰上了,就顺手把那些战马毁了,但是也惊动了胡人,昨天打了半夜,战死了几百名兄弟,活着出来的,就剩下一百多人了。”
那少女神色一变:“我只知道天口关又要有战事,没想到胡人的骑兵居然来到南疆,还准备和交趾国一起攻打天口关。”
高山长叹一声,连阻止银珠的想法也没有了,索性由着她了,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将来让自己组建部队的话,首要任务就是将保密守则抄下来,一人一份,印发全军。
那老者也动容道:“以一千来人,对抗数千之众,你们居然还能活着逃出来一百余人?”
银珠神色一黯:“一来我们是奇袭,胡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突然冒出来对付他们,我们的动作又快,又是攻其不备,所以才得手的。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再想撤就来不及了,能跑出这一百多人,已经是老天爷烧了高香了。”
那少女眼中噙泪:“你们死了几百人?”
银珠的眼泪几乎掉了下来:“那几百名兄弟都是没有弄到马或者不会骑马的,在我们撤退的时候自愿留下来阻击胡人,才给我们争取了时间,否则,我们又如何能够斗得过几千胡人?”
老者长叹一声:“这一路上,当真是苦了你们了,快快到舍下去,老朽这就为这位姑娘治伤。”
高山和银珠心中大喜,齐声道谢,老者大刺刺的一摆手,道:“身为大宋子民,不能上阵杀敌,你们战场负伤,老朽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说着向慕容兰望了一眼,这一望当真是变故陡生,只见那老者身子一震,脸变得苍白,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指着慕容兰,半天说不出话来。
高山心中大奇,关切的问道:“老丈,您……?”
那老者结巴了半天,惊呼出声:“兰……兰小姐?当真是兰小姐?”
还没等高山和银珠反应过来,就听那少女一声尖叫:“慕容姐姐?真是慕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