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舍人在官位上虽然只是正五品上位,但却是掌待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的要职,简单说来是辅助宰相议事办事的团体。在唐朝的中书省里大约有五六个中书舍人,这些人里的资格阅历最老者被称为阁老。当年狄人杰未掌宰相之职时便是中书舍人中位置最靠前者,也是宰相位置接班的最一人选。陆茂昌在长安浑迹几十年哪里不晓得此间关系,自然不敢怠慢崔湜的公子崔浩,急忙派洛勇前去相请陆宁。
“这么说倒真是个贵人了”,陆宁边走边调侃着。对于这位幕后的二东家洛勇不敢怠慢了,毕恭毕敬的跟在陆宁身后。大昌隆之所以下这样大的本钱在京城里开这间药店,完全是出于对陆宁的信任,这位东家能够说动大老板自然有他的能耐,洛勇做为陆茂忠的贴身跟班,自然知道陆宁对于“同仁堂”的价值,所以很是小心的应对陆宁的提问,尽量回答的能让对方满意。
三人来到“同仁堂”正厅时崔浩已被陆茂忠请到后厅的雅间相坐。见陆宁到来,陆茂昌连忙起身介绍道:“这位便是陆宁陆先生。”
陆宁赶忙施礼回应。崔浩和曹管家二人原以为谷先生才是同仁堂最好的大夫,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不禁有些疑惑。陆宁只一眼便看出了两人的疑虑,看着崔浩略显红润的面庞笑着说道:“崔公子的参汤似乎应该停服了,否则在过几年公子的身子必然要受到损害。”
崔浩惊讶的看着陆宁,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陆先生是如何知道他长年饮用参汤的。
崔湜二十有八才有了崔浩这个独子,对他爱若明珠,无奈崔浩生下来便身体淳弱,后来崔湜官运亨通,结识了多位太医官,讨得个偏方每日以人参、麦冬、桔梗、甘草熬制汤水给儿子服用。自此以后崔浩的身体果然大有变化,比之从前要强壮了许多。
陆宁此话一出口,崔浩便知道陆宁这人确定有些手段。熟不知他长年饮用参汤,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对人参汤的气味适应了,而陆宁长年与中药打交道,只一靠近崔浩的身边嗅出了他身上淡淡的人参气味,在加上崔浩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此时已近冬日一月有余,这样红晕完全说明崔浩刚刚饮用过补阳之物,所以陆宁才会如此笃定。
崔浩收起了轻视之心,他此次出门本是想到醉香楼去探望玉楼儿姑娘,恰好赶上了“同仁堂”开张。那玉楼儿是江南名妓,一个月前来到长安城,她在江南声名正旺,也是最近才崛起的红角,却被醉香楼的老板从江南请来,只刚一到长安城便名振京师,一时风光无限。
长安城中虽不缺名伶,但是玉楼儿只一露面便惹得长安城中的公子哥们趋之若鹜,众家红妆相对失色,大有一顾倾人城之势。崔浩更是一见倾心,被那玉楼儿迷得神魂颠倒,食不知味。那玉楼儿却又极高傲,长安城里的贵公子们谁也请她不动,想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更是难上加难,几次三番她越是如此,众人越是为之沉醉,崔浩也自然难免。
为了能搏佳人芳心,崔浩可没少费心思,金银、绸缎无所不用,但是长安城里的贵公子们最不缺的便是这些东西,而那玉楼似乎也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幸好玉楼儿着人传出话来如果谁能请得大夫治好她的头痛病,她便与人对饮一夜。此事一传开来,京城中仰慕之人俱都高薪聘请医者前往醉香楼,无奈全部以失败告终。崔浩前些日子甚至用银子买通大内御医,也未治好玉楼儿的头痛之病,如今见陆宁有这样的本事,自然如同溺水之人抓到稻草怎肯放过。
崔浩请得急迫,从言辞之中便以看出。陆宁并不完全在乎那区区诊金,重要的是要通过此事好好的宣传“同仁堂”。崔浩话一出口陆宁便明白了几分意思,等到他去后堂取相关物品时陆茂忠更是把其中详情仔细说来。如果真能治好玉楼儿的头痛病,无异于在长安城里的上流社会把“同仁堂”这个名字高高挂起了,这样的机会陆宁怎肯错过,简单收拾了一下会同崔浩一同前往醉香楼。
醉香楼门楣极高,京城中的富家子弟、达官贵人常在此饮酒做乐。迁客骚人、九城抚司也常在此聚会,身份低下、钱财浅薄之辈门都进不得。今天井下面热闹非常,比起往日间不知要热闹了多少倍,自从色艺冠绝的江南花魁玉楼儿被请到京城献艺表演,引得京中名流、官宦公子俱来捧场。
崔浩和陆宁拾了个离看台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不远处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手舞足蹈、眉飞凤舞的讲着这玉楼儿如何妩媚动人,如何娇媚不可方物,陆宁边饮茶水边听着他们的聒噪。崔浩有些心不在焉,小声说道:“一会玉楼儿出来唱完曲子之后,你就直接说出来意。”崔浩说这话时似有些紧张,完全没了刚才那份潇洒之装。陆宁心中好笑,看来红颜多祸水,这位崔公子竟然紧张到了如此地步,连和玉楼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众人一阵骚动,原来是玉楼出场了。台上纱幔撩起,一道珠帘静垂下来,隐隐望去,珠帘后端坐着一个曼妙的身影,未见其人,未闻其声,只这么一眼,便已让楼下的男人们疯狂了起来。
正所谓雾中看花,水中望月别有一翻风情,那玉楼儿正是抓住众人这一心理,垂珠遮影、欲露还羞、半遮半掩吊起大家味口。
陆宁看得真切,这正是后世娱乐圈宣传新人的常用手段,把大众的好奇心调动起来,欲擒故纵,陆宁暗叹这玉楼儿的聪明。
但听琴音一响,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那琴音初时低转莹回,似是山上清泉汩汩而下,逐渐便又紧凑起来,似初春之细雨密密麻麻,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细耳凝听,那琴声又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音韵似在心头盘旋,又似在耳边低低私语,直让人沉醉其中:
月色如银,月凉如水
还望空蒙一片,回首无端见泪眼。
樽前诉不尽殷殷情意,
酸里斩不断攸攸情缘。
还似如莲的心事,
只是低回处弄断了两三弦;
曾携手的水之媚,记笑语的山之巅,
零零落落,跌碎多少芬芳时间。
常愿为你妩媚,
细研一池香墨,任你或深或浅或浓或淡,
将我的依恋泼洒在你吟诵的红豆曲里,
只愿今生为你守侯,
拾一曲易安小令,凤凰台上追忆你的萧声。
品三杯两盏淡酒,独抱此旧日情怀。
轻抚旧日天气,人淡如菊声声慢。
万里千山横在你我的枕畔,
被我望瘦了的,可是秦时的明月?
被你抱暖了的,可是杏雨的江南?
泪流的太多,
眼前的落红是否腻成了青苔。
......
......
一阵阵悦耳的女声似幽谷莺回,清脆平缓,诉说着少女幽幽情思,轻柔温婉,将这词中哀怨,表达的淋漓尽致。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特别是那些身着华丽服饰的公子哥们更是一个个伴着音韵摇头晃脑,一脸的痴迷状,有一些甚至现出了他们的猪哥模样,那眼神狠不得透过珠帘盯到佳人的肉里面。
那玉楼儿一曲完毕,盈盈起身,旁边丫环掀起珠帘,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孔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青丝高盘,玉面粉腮,杏眼琼鼻,樱桃小口,虽是一袭素衣,却光华隐现,行走间似弱柳扶风,顾盼间美目盈盈,端地是个美貌无比的女子。
眼波流转,美目盼兮。众人被她美目一扫骨子酥酥软软,全都露出痴迷的眼光,玉楼儿微微一笑,轻盈盈的施了个万福,朱唇轻启:“小女子初来京城,蒙各位公子、老爷们捧场,小女子在此谢过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下面一片哗然声。离得近的公子哥们,抱拳回礼。什么“在下×××见过姑娘”之声不绝于耳。
陆宁见怪不怪,这样的场景在电视里见的多了,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的表现有过之而无不及,和现代的追星族们也有得一拼。
众人皆醉我独醒,陆宁细品着茶水,目光从那女子脸上扫过,真是个绝代佳人,这份姿色要和郦红娘有得一拼了。
只是郦红娘天生媚相,举手投足间那种妖媚都自然流露,任人见了都心摇意惴。而这玉楼儿浑身上下透出那种高贵、恬雅任人见了都会生出自惭形秽之感,而生不出那种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