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木栅处有一道浅沟,阔不及四尺约莫有百十步长短,黄奴才很轻松的抛开浅沟表层的浮土,浮土下面露出一条僵直的人腿……
捷鲁每祸害一个女子都要掩埋在这里,长长的沟壑下是无数受尽屈辱的冤魂!
天气炎热的时候,埋藏的尸体就会肿胀起来,这条掩埋了太多冤魂的浅沟也会跟着隆起,而天气转凉之后,沟里的尸体开始腐烂,隆起的土壤就会塌陷成一道浅浅的沟壑。
李源放下扛在肩膀上的女尸,默默扫一眼这条葬送了无数同胞姐妹的土沟……
“一百四十一,丫头,你是老黄掩埋的第一百四十一个了。”老黄合上女尸死不瞑目的眼帘,麻木的把尸体置于沟底,同样麻木的说道:“尘归尘土归土,埋了吧。”
推下浮土,冰冷的土块逐渐淹没满是血污的尸体,李源心中充盈溢满的都是无边仇恨:一百多如花似玉的同胞姐妹为蛮族奸污之后就在这条土沟之中与草木同朽,也不知她们死前心中是何等的屈辱,是何等的怨恨……
“姐妹们,你们莫走的远了,鞑子欠下的血债必是要千百倍的讨还回来,我李源对你们发誓,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必杀尽鞑虏……”李源咬牙切齿的推下最后一捧土,炽烈的仇恨烧的面部肌肉都已经僵直……
“光发狠有个屁用,女人受辱是因为男人不争气。”黄奴才面色沉静,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这里的同胞都要救出去,鞑子都要杀干净,你这样的懦夫只想着跑出去,那剩下的人就等着被鞑子祸害不成?”
一句话说的李源泪流满面,身为汉家儿郎天生就有保护女人保护土地的责任,这种责任是已经融汇到每一个炎黄子孙骨子,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若是女人被侮辱只能说明男人的懦弱和失职。
“是呐,是呐,……”李源知道所有的汉家儿郎都要为这些死去的冤魂负责,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心底的愧疚,巨大的负疚感使得李源跪倒在沟沿上,把脑袋深深的扎在浮土上,仿佛的是在倾听沟中姐妹们的诉说一般喃喃念叨:“都是男人无能,叫姐们们枉死……“
“莫哭哭啼啼的做女人样子,没来由的这里的死人小看你。”黄奴才面沉如水,脸上好像蒙了一曾铁锈一般不露喜怒之色:“你来这里才几天?甚么底细也摸不清楚便是莽撞的要打要杀。我狗一般的做奴才你也是见到的,为的是甚么你也清楚。这里近万的同胞,只有不足两千女真人,周围驻扎的乌也部蛮兵想来不会太多,只要小心布置周密安排,带着大伙儿轰轰烈烈的闹出些大动静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一切都需要咱们齐心协力……”
“只要能杀尽鞑子,只要能救出同胞,你就是叫我跳火坑也是心甘了,说说你的安排吧!”
只要能够带领同胞们杀出去,只要能够用鞑子的血来洗刷这一桩桩一幕幕的耻辱,李源随时准备付出任何代价。
“这木栅里头有多少女真人我已经摸的七七八八,外面……”
“除了留守在老家里的,咱们乌也部的人都在这里了,”女真老者耳上的巨大铜环不住的晃悠,依照女真人的旧俗盘膝坐在乌也勃极烈的上首,笑呵呵的说道:“孩子们心里有话,却不敢对你直说,就委托我过来说道说道……”
族人闹着要分生口的事情乌也勃极烈早就知道,作为很传统的女真人,一直把包括生口在内的所有财产看成是全族共有,虽然现在很多的部落都已经把共有的财产分给了私人,乌也勃极烈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在乌也部发生。
若是别人提起这事情,乌也勃极烈定会严厉斥责,但这老者是族里最德高望重的老猎人,很多族人的射猎之术都是从这老者处接受的启蒙,就是乌也勃极烈本人也算是老者的弟子。
看着老者沟壑纵横的脸庞,很礼貌的给老者斟满了咸茶:“老师年岁大了,一辈子都在老家也不曾来过南方(这里的南方泛指原辽和宋的地界),不如叫捷鲁陪着师傅好好的看看……”
“哈哈,有什么好看的,哪里都没有老家好,等族人们安定下来,我还是回咱们老家的好,我还没有那么老,还挽的起强弓追得上野鹿……”女真人原来的生活条件极其艰苦,使得他们的样貌远比实际年龄更加的苍老。
“哈哈,师傅还是一样的矍铄,既然不想游山玩水,得闲的时候也可以去外头的马场看看咱们乌也部的铁骑军。”
老者呵呵笑着:“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留给你们吧,我来还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咱们乌也部也象其他部落那样分生口。现在部落里的男人们大多被你调去了军马场,留下的多是女人和孩子。你也知道咱们女真人本就不善耕种,虽然分了许多田地却没有人打理,不如把生口分到各家……”
“果然是来说分生口的事情。”老猎人还在说着什么,乌也勃极烈却没有心思听下去,耐住性子等族里的老猎人把话说完,根本就没有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时间立即反驳:“老师还不知道如今的情况,汉人实在在太多了,比咱们女真人要多十倍百倍,他们的地盘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我们根本就无法想象。代州虽然成为咱们乌也部的领地,整个部落里只有我才知道汉人的土地比代州要大多少倍。要征服这么大的猎场,需要乌也部的族人团结在一起……”
一想起汉家庞大到没有边际的土地和繁多到根本就数不过来的人口,乌也勃极烈就兴奋的难以自制:“天下的汉儿太多了,女真人要紧紧的握成一团才能把整个天下得到手里,到那时候,纽欢阿布卡(苍天)覆盖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咱们的猎场……”
乌也勃极烈虽极力的保持很平静的模样,终究掩饰不住内心急剧膨胀的野心,沙哑着嗓子用令人窒息的语气嘶吼:“到那时候,天下的汉儿都是咱们的生口,世世代代永远是咱们的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