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初夏，但临海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尤其是在这种大晴天的下午，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谭盾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在外面闲逛，像个无所事事的混混。
但是，闲逛现在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他要尽快融入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社会。
他看见街对面有间很大的超市，于是打算进去转转。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谭盾猛地站住身，转头一看，一辆白色宝马在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了。
谭盾看看自己脚下，没错，是在斑马线上。于是又抬眼向那辆车看去。
宝马车里伸出个戴着墨镜的脑袋。
“嘿！怎么走路呢你？！”墨镜脑袋大声冲他喊道。
又是这该死的习惯！——欧洲人的坏习惯，只要是没有红绿灯的斑马线就放心地通过，而且永远是车让人，而不是人让车。
谭盾正打算向那人点头表示歉意，忽然听到那人兴奋地喊道：“坛子！”
“坛子”是谭盾中学时的外号，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他了。
谭盾愣在原地，仔细地看着那个脑袋。
那人推开车门，摘下了墨镜，冲他跑过来。
“煤球？”
谭盾认出来了。煤球是他的中学同班同学，姓梅，叫梅丘华，因为实在太黑，所以外号“煤球”。
“哎哟，真是你啊，坛子！”煤球重重地拍了下谭盾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大声说道，“你丫怎么跑这儿来了？”
谭盾也是一阵惊喜，握住煤球的手说道：“我住这儿。”
“你住这儿？”煤球指着路边的一个小区问道。
“哦，不是，我是说我住在临海，不过离这儿不算远。”谭盾一边说着，一边上下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位老同学。
煤球身材不高但是很壮实，依旧黑不溜秋的，却比以前胖了许多，几乎快认不出了，穿着一身的名牌，脖子上、手腕上都挂着粗大的金链子，小拇指上戴着个很大的钻石戒指。
“是吗？你什么时候来临海的？”煤球惊讶地问道。
这时，在宝马身后已经排上了几辆车，喇叭响成一片，一个司机伸出脑袋来大喊：“前面的车，走不走啊？别停在路当中啊！”
煤球回身喊道：“叫什么叫？没见老子有事儿吗！”
谭盾急忙一拉煤球，说道：“去去，赶紧把车靠边，你别挡着路，一会儿警察来了。”
煤球拉着谭盾，毫不在乎地说道：“警察怕个鸟！走，上车，咱哥儿俩找地方喝茶去！”说罢拉着谭盾走到宝马边上，临钻进去还对着后面的司机骂道：“他娘的你媳妇儿被人上了？这么着急！”
煤球是谭盾中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两家挨得又近，从初中开始就混在一起，偷鸡打狗爬窗户看女生洗澡的事儿没少在一块儿干过，不过基本上都是谭盾负责组织策划和放风，煤球深入一线苦干加巧干。自从谭盾考上大学离开了家，俩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这么多年了，你丫变化挺大，我一下还真没认出来。”煤球给谭盾满上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
谭盾笑了笑，说道：“你以为你没变化？猛一看我当是哪个农民工呢！”
“操！你啥时候见过农民工开宝马的？”煤球一撇嘴，说道，“别说，细看你丫还那样，一脸的假斯文，怎么着，这么些年没少骗良家少女吧？”说罢一脸坏笑。
谭盾呵呵一笑，没作声。两人以茶代酒碰了一个。
煤球放下杯子，弹了弹烟灰，感慨地说道：“兄弟，咱哥儿俩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嗯，差三个月整十二年。”
谭盾说“三”那个字的时候发得是第二声，带着浓重的辽东口音。
“操，可真他妈快！”煤球咧了咧嘴，“自从你考上大学远走高飞，这一转眼都已经转了一轮了！”
“有几次假期我回去，他们说你参军去了，也没机会见上。”
“可不是，在部队一呆就是四年。”煤球说道，“哎，兄弟，结婚了吗？”
谭盾摇摇头，笑了笑，扫了一眼煤球手上的戒指，问道：“你呢？”
“这不，结了，又离了。”煤球晃了晃那只戴戒指的手，接着又摇着头感叹地说道，“还是不结的好，结婚真他娘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呵呵……”谭盾笑出声来，问道，“你受什么打击了？”
煤球摇摇头，一脸不耐烦地道：“不扯这个不扯这个，说点儿别的！”
谭盾喝了口茶，问道：“看你小子混得不错，干啥呢？”
“嗨，什么不错！”煤球磕开一个瓜子，随手把瓜子壳丢在地上，说道，“我就是帮人拉拉货，跑跑运输，挣点儿辛苦钱。”
“运输队？”
“嗯，前年起开了家运输公司。”煤球点点头，又磕开一个瓜子，“我能干啥，又不像你，大学生，高学历，有文化，想干啥都行！我这还是前几年在家里混不下去了，就出来找了以前部队上的几个兄弟，帮忙凑了点儿钱，整了辆卡车，一点点跑起来的。”
“哦？那可真不容易！”谭盾说道，“看你这架势，一千万身价应该没问题吧？”
“呵呵，惭愧惭愧，要是不离婚大概能有，这会儿砸锅卖铁也凑不齐一千万，四五百万倒是有。”
两人呵呵一笑，又碰了一个。
“哎，兄弟，你现在哪儿发财呢？”煤球问道。
“我？”谭盾哼了一声，“在家。”
“在家？”煤球有些吃惊，“炒股票？”
“不是，”谭盾摇摇头，“就是在家，闲着。”
“闲着？”煤球惊讶地说道，“不会吧！你好容易考上的大学，怎么地，那么些年都白念了？”
谭盾垂着眼睛，说道：“大概真是考大学太容易吧，临毕业跟人打架，被开除了。后来就一直瞎混，到这会儿也没个着落。”
谭盾前这半句话倒是真的，他当年考大学真没费什么劲，临到高考前半年才开始发力，结果竟然考上了大连理工，成为那所中学几年来唯一一个考进一类重点的，弄得学校老师又惊又喜，私下里却又为将来怎么向低年级那些原本就调皮捣蛋的学生作出合理的解释感到头疼。
“啧，”煤球听了摇摇头，说道，“这真是一人一个命！”接着又爽快地说道：“哎，要不兄弟你到我那儿，咱们哥俩一起，咋样？”
谭盾摆摆手：“谢谢，暂时不必，等哪天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的。”
梅丘华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见谭盾不愿多说，因此也不再多问。
一壶茶喝得差不多，梅丘华看看时间也接近饭点儿，便说道：“行了，兄弟，晚上咱哥儿俩喝一杯，这么些年了，也没跟你好好喝过。完事儿兄弟我带你去乐呵乐呵，我知道个地方，小姐个个水灵……”
梅丘华话没说完，谭盾便摆摆手道：“喝酒可以，那个……就不必了，我不好那口。”
谭盾倒不真就是墨守成规守身如玉那种，这些年什么颜色的他都见识过了，只是跟老友结伴做那事他觉得有点儿磨不开。
梅丘华一笑说道：“行了，兄弟，跟我还装啥逼呢，我还不知道你？当年爬墙头看女生洗澡的地方还不是你先找着的？莫不成你丫那玩意儿不好使了吧？”
谭盾嘿嘿一笑没说话。
“唉，你还别说，一说起偷看女生洗澡那事儿，我倒是想起一人，”梅丘华忽然说道。
“谁啊？”谭盾随口问道，脑子里却闪过一个人影。
“你说还能是谁？”
“你是说……”
“呵呵，你小子不会已经把人忘了吧？”梅丘华尖酸地说道。
“你……跟她还有联系？”谭盾面不改色，但内心却不知不觉地泛起一阵微澜。
“她也在临海。”梅丘华眼睛盯着谭盾，心怀叵测地说道。
“哦？”谭盾问道，“你……见过她？”
梅丘华点点头：“上个月碰见的。她继承了她老爹的产业，现在跑到临海来开了家公司，规模好像还不小，叫个啥……啥玩意儿来着，名字记不清了。”
“继承她老爹的产业？”
“对，听说还不少，大概有上亿。”
“呵呵，我记得他爸当年不是在咱镇上开养鸡场的吗？”谭盾磕着瓜子问道。
“那家伙，后来整得老大了！进出都是大奔，听说林露没事儿就往香港跑，买件衣服整双鞋啥的，市长见着她老爹都点头哈腰的，老有面子了！”梅丘华表情夸张地说道。
谭盾淡淡一笑，问道：“那你见到她，人家还能搭理你啊？”
梅丘华手一指，说道：“哎，你还别说，这丫头还真不错，不忘本儿，见着我还挺热乎。再说了，咱现在大小也是个法人代表，出门好歹也有人叫声梅总，跟我打招呼也不算让她丢面子吧？”
“呵呵，那倒是。”谭盾继续嗑瓜子。
“要不这么着，一会儿把她也叫过来，大家都是老同学，今儿个好好唠嗑唠嗑。”梅丘华说话便拿起手机翻着电话号码。
谭盾连忙摆手道：“别别别，你消停点儿行不？”
“嗨，都这么些年了，你还有啥磨不开的？像个老爷们儿不？”梅丘华说着拨通了电话，谭盾隐约听见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梅丘华对着电话大声说道：“林露，我，煤球。……呵呵，听出来了？呃……那什么，晚上有空没？我请你吃饭。……啥事儿啊？没啥事儿，想你呗。呵呵……，哎，别别别，有事儿，有事儿，那个……有人想见你。……谁啊？你猜猜？……呵呵，猜不出来啊？使劲猜！……呵呵，别挂别挂，那这么地，你等下，我让他跟你说。”
梅丘华说着把手机往谭盾面前一递，翻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兄弟，说两句吧？”
谭盾接过手机，梅丘华又加了一句：“告诉你啊，她可还独身着呢！”
谭盾看了梅丘华一眼，没搭理他，对着手机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
“林露吗？是我，谭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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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着这儿接下来要有戏对不？
投票吧，不投票咋知道有戏没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