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54章黄雀
岛津军向长崎的船队，从出发开始，足足走了十二天，才到达长崎南面的高岛海域，这个速度实在太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倭国的木匠水平有限，不像本土，随便一个农民就是半吊子的木匠，如果是专业的木匠，那么手头的工艺水平在倭国就是大宗师了。而船匠在这个时候，就是一种专门的木匠。北海一开始不但从长崎搜刮走了一大批水手船员出身的移民，而且后来从朝鲜带走的前明遗民中，也有不少家传的木匠，其中有不少船匠。后来的本土移民，带来的船匠更多，毕竟远洋出海的船只，绝对少不了随船的船匠，这样，北海从造船业的起步，就比倭人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在北海的衣食供应勉强解决后，庄不鸣投入最多的专项工程，一个是联合化工厂，再一个是钢铁相关厂矿，还有一个就是造船厂。造船厂从起步的少量木制小吨位船舶，很快在钢铁厂支持下，发展成为主建铁肋木壳船，吨位从十几吨、几十吨，发展到数百吨、上千吨，最大吃水近三米。由于木材的材料性质，继续建造更大吨位的铁肋木壳船虽然可行，但是需要使用更优质的木材，船板厚度和层数也要大幅度增加，相对于提高有限的载重吨，成本大幅度增加，能够停靠的港口极少，因此北海的铁肋木壳船基本停留在一千吨到一千五百吨的水平，北海舰队已经服役的十几条铁肋木壳船，大多在这个吨位。
北海发展武装船队的进度是庄不鸣精心策划的，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个时代的海运利润居然如此之大。海豚级的千吨武装商船，只要从北海成功出航一次，到长崎或釜山和本土商船或荷兰商船进行交易，其运载的货物贸易利润就足以赢回全部的造船费用和船员薪水，以后是出航一次净赚一次。因此北海造船厂的海豚级订单一直不停的增加，不断增加扩建的船台从来没有闲置的时候，北海的商家和作坊主，甚至农场主和一般雇员，纷纷解囊投入到这个利润丰厚的行业，连庄不鸣家里的扫地大妈也拿出棺材本投入到组成外贸船队的股份公司，造船厂的股份融资一再增加，北海武装船队的规模每个月都在扩大。这个时代的商船，面临的最大危险就两个，一个是自然或人为因素造成的海难事故，另一个就是出没于贸易航线附近的海盗船。北海的武装船队，千吨的海豚级武装商船武备强大，而且往往编队出航，一般的海盗船惹不起，但是北海的其余中小型商船多次被抢掠，很多出海的本土移民船遭到洗劫，很多移民被害，至于本土商船被抢劫的更是难以数计，因此在外贸商人和本土移民船的强烈要求下，在庄不鸣的干预下，北海造船厂开始设计制造专用的护航作战舰艇，这三艘就是早期的实验性炮艇，开始这三艘炮艇只有编号，后来由于这种炮艇早期型号的燃煤蒸汽机煤烟很大，连船帆和船身也往往被污染成灰黑色，如同海里惯于喷墨汁的乌贼，因此习惯被称为墨鱼级炮艇，尽管后来的改进使得煤烟大大减轻，不过这个称号还是被继承下来。墨鱼级炮艇是北海舰队中第一种完全为海战设计的舰船，钢制龙骨，铁肋木壳，水线上覆盖有薄镀锌钢板，标准排水量六百吨，满载排水量七百五十吨，标准载员二百七十人，其中军官五十人，有专门对付跳帮的火枪队，装备短枪管版本的带刺刀战斗霰弹枪近战，三门带有液压助退复进机的75毫米舰炮分装于两座炮塔，射程三公里，前部双联，后部单装，另有一挺14.5毫米重机枪，动力系统为带有减速箱的往复式蒸汽机带动七叶螺旋桨，使用燃煤或者燃煤加重油（后期型号）。
张顺昌率领的北海主力舰队，就是四条千吨排水量的海豚级武装商船和三条六百吨的新型墨鱼级护航炮艇组成。自从得知岛津军船队北上长崎，张顺昌率领北海舰队主力，从海参崴急匆匆赶赴济州岛，经过八天快速行进，在济州岛补充水粮燃煤后，向长崎方向航行。在岛津军船队磨磨蹭蹭抵达高岛海域，还在忙于整理混乱的船队，等待掉队船只的时候，张顺昌北海舰队主力已经抵达长崎东北的松岛南海面，距离长崎海程仅有五十多公里，而岛津军所处的高岛海域，就在长崎南面十几公里的海面。不过张顺昌舰队没有立刻采取行动，他还在等待岸上雇佣军和细川家的报酬谈判的结果。
这三条墨鱼级护航炮艇，龙骨结构比上一批的海豚级千吨武装商船又有改进，这是北海造船厂的焊接技术有所提高的表现。最重要的是，墨鱼级护航炮艇采用了北海钢铁厂新出品的75毫米舰炮。这种75毫米舰炮，采用优质镍钢铸造，带有液压助退复进机构，采用半自动楔式炮闩，发射后借助炮身复进运动打开，装填炮弹后自动关闭，装填炮弹和发射炮弹均由人工完成。舰炮的身管有三条膛线，化学腐蚀工艺制造，32倍径，加上药室近三米。炮弹为分装式，弹丸、发射药包、黄铜底桶，引信基本是碰炸类型，炮弹主要是榴弹、白磷燃烧弹、照明弹三种。火炮采用铸造工艺，主要是因为北海钢铁厂缺乏足以制造火炮无缝钢管的大型钻头，也没有足够的加工精度，相比之下，本土铸造技术一向水平领先于世界。经过不懈努力，从仿制尼德兰人卖给的青铜炮起步，生产铸造出了装备北海武装商船的后装式青铜滑膛舰炮，继而改用高碳钢材料铸造，在完成火炮液压助退复进机构试验后，开始生产这种新式的75毫米舰炮。为了安置新型75毫米舰炮，墨鱼级护航炮艇特意加强了整体结构，而且第一次应用了连接在船身的炮塔结构，炮塔和船身承力结构牢固的结合在一起，用以承受火炮发射产生的后坐力。护航炮艇的船首有一座双联装炮塔，尾部有一座单装炮塔，两座炮塔都位于炮艇的纵轴线，炮塔采用液压转动，用人力直接驱动，因此转向速度比较慢，另外火炮只有简单的光学瞄准具，在颠簸的大海上开火，命中率很大程度要依赖炮手们的经验自行判断。这种75毫米舰炮最大射程三公里多一点，不过这是在近45度仰角的射程，实际作战由于目视距离有限和仰角因素，通常不超过一千米。由于材料和设计还是比较初级，因此即使火炮不算炮塔和其他辅助设施，仅仅身管、炮架和液压助退复进机构的重量就超过五吨，陆军难以接受这种超重的火炮，只有舰船才能承受这种重量。作为一种测试，墨鱼级护航炮艇在水线以上部位，还在外面加装有两毫米的镀锌薄钢板作为装甲，另外在前后炮塔，也装有半封闭的火炮护盾，顶部和两侧也有镀锌刷漆的薄钢板，这种装甲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效用，很大程度是一种心理安慰。因为装备新型75毫米舰炮，墨鱼级护航炮艇只有驾驶台顶部装有一挺带有护盾的14.5毫米重机枪，还有一些新型霰弹枪用于对付敢于跳帮近战的敌人。顺便说一句，新型战斗霰弹枪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普遍感觉良好，因此改动不大，分为标准长度枪管和短枪管两种版本，都增加了一个套在枪管外带有钻孔的隔热钢套，另外在接近枪口的钢套部位增加了一个刺刀座，这样使用战斗霰弹枪的士兵就不必另外携带近战格斗的刀剑，直接用枪口安装的刺刀就能自卫。毕竟护航炮艇的吨位有限，除了武备和炮艇人员必须的生活补给，剩下的煤仓储备比起海豚级小多了，加上只有一个备用的桅杆可以挂帆，因此这种护航炮艇只能在近岸水域巡航作战，不适合跨海远征，这三艘就是配给济州岛用于日常巡航。张顺昌的武装商船队，其武备水准比这种护航炮艇差了一大截，因此把这三艘炮艇也编入了主力舰队，这次一起编队来到长崎准备开战。
岸上攻破长崎的雇佣军经历了五天的狂欢，根据和细川家的协议，战后雇佣军不可以损毁长崎奉行府的财物和建筑，不过在五天内只要能拿走的财物可以随意拿走，至于俘虏则清点后交由细川军管理，同时细川家将支付一笔价值相当的金钱补偿雇佣军的损失。这五天对于这些雇佣军简直如在仙境，人人大发横财，除了在巡逻队的监管下不能肆意放火杀人，那是爽得不能再爽，连幸存的敢死队也是疯狂搜刮。这次雇佣军的收获，无论对于北海的其他正规军还是后备军，或者对于倭人，都是一次极为强烈的刺激。以往雇佣军中的各种土人，在北海的社会地位总体偏低，至于欧洲人和倭人，在北海几乎没有存在的感觉。这次雇佣军的大批战利品随着返航的北海武装商船返回钏路镇和标津城，在北海社会掀起轩然大波，渴望到雇佣军开始冒险和发财的北海军官兵和普通移民越来越多，很快，从北海军各营选拔出的各级军官和志愿参加雇佣军的后备军，组成了第二波雇佣军，乘船在济州岛集结，开始针对性的训练。这第二波雇佣军，还不允许普通的北海正规军士兵加入，只有升职到军官或士官的才有机会，这些转职到雇佣军的北海军官负责各级指挥，一般的雇佣军士兵则不再是单纯的土人，其他种族的志愿者都可以加入。
岛津家的登陆船队也是慢的可以，在第二波北海雇佣军已经登船赶赴济州岛的时候，这些在海上漂了近一个月的小木船大编队还在慢慢收拢，为了躲避几次台风，这些小船编队好几次中断航行跑到岸上避风，然后又是重新编队，浪费了很多时间。这也是没有其他方法，岛津军的主力正在和细川家对峙，双方已经多次小规模交战，岛津军暂处优势，但是距离打通到长崎的路上通路还早得很。因此这个很不顺利的海上偏师不得不自我奋斗，这也是倭国虽然是海洋国家，但是以往很少出现登陆战的缘故。倭国的船只建造能力差，难以建造大吨位的船只，因此当组织成千上万人的战役时，小船组成的大型编队很难控制，这么多的小船，调度和航行中的联络非常困难，如果不是细川家用渡海突袭成功解决了岛原城，岛津家估计也不会冒险派出这个船队。
岛津军登陆船队的规模还是让刚占领长崎奉行府的细川平元忧心不已，细川军在攻占长崎后的战力只有千把人，而且经过连续行军作战，体力和意志都难以应付下一步的战斗。在长崎的细川军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水师，无论如何干不动远征而来的岛津军登陆船队。细川平元咬咬牙狠狠心，再次和雇佣军谈判下一步的战斗，这次很大方的开出了价码。上次雇佣军攻占长崎的所有费用全部付清，并且答应付给相当于俘虏缺额的足够人口，这次如果雇佣军能够阻止岛津军登陆船队一个月内不接近长崎周围五十里，细川家愿意付出相当于上次攻占长崎的同样价格，如果歼灭这支岛津军船队，细川家另外加付五成酬金。得到行营哨探处的批准，李十三爽快的答应了这个条件，细川家付出一倍半的酬金，雇佣军击溃或歼灭岛津军的登陆船队，只要岛津军这次的登陆行动失败，并且一个月内不能组织起另一次登陆，这次交易就算成功。
其实在此之前，细川家和细川平元找过长崎外面离岛的荷兰人不止一次，希望雇佣荷兰人解决长崎奉行府和外海的岛津军登陆船队，但是荷兰人似乎更愿意赚钱做生意，对于需要冒生命危险的刀头舔血的雇佣军勾当兴趣不大，几次都婉言谢绝了，不得已，细川家只能继续雇佣李十三找来的这些雇佣军。细川家的能够动员的足轻和藩士，不得不集结在熊本，应付岛津家越来越大的军事压力，秋月家、伊东家和相良家已经不得不臣服于岛津家，都派出了家族武士受命于岛津军的指挥。原来和细川家还算关系不错的福田藩的黑田家，自从得知细川家占领了长崎，态度就开始暧mei起来，细川家不得不再次加强北面新田藩方向的防御。这样，细川家处于三线作战的尴尬境地，北面是意向莫测的福田藩的黑田家，南面是杀机毕露的鹿儿岛藩岛津家，西面还要应付即将登陆的岛津军登陆船队。本来对雇佣军看不过眼的细川平元，也不得不屈服于形势所迫，和雇佣军签订了这个代价沉重的合同。
北海军在九州各藩争权夺利的时候，一面派雇佣军搜刮财富，派武装船队运输战利品，转移移民，另一面像一只黄雀冷眼旁观，等待出手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