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105章琉球之夏（八）
信香早已燃尽，不过西班牙人一直等过了中午，，除了挖掘战壕和掩体，砍伐灌木丛偶尔发出的轻微噪音，对面北海一方仍然相当平静。这不是北海方面的忍耐和等待，事实上，从凌晨吃过早饭，已经劳累一夜的辎重兵和部分机炮排的官兵就已经开始工作，他们在斥候队指定的位置拼尽全力修筑机枪巢和掩体，囤积食水和弹药物资，专门用来封锁西班牙人可能用于逃跑的路口，辎重兵不会参加战斗，因此为了尽可能给战斗兵以帮助，这些辎重兵在凌晨吃晚饭，眯了不到半小时，就匆匆开始这些繁重的工事修筑。中午前，在西班牙人营地外围，由机枪巢和步兵掩体构筑的一连串半环形拦阻阵地已经初步形成，机炮排的机枪组分头进驻，辎重兵和登陆场营地临时随运输队赶到的工兵对射界进行了彻底的焚烧和砍伐，全部西班牙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战斗首先在西班牙人营地侧翼的一个山岗爆发，山岗顶峰是全岛海拔最高的地方，西班牙人在山腰的缓坡建立了一个哨塔，作为整个西班牙营地的眼睛注视着周围。这个山岗在西班牙人营地背面非常陡峻，山体是风化沉积岩，尤其在背侧风化非常严重，用手就能掰下表面裸露的岩石，山体大多在六十度以上的倾角，时常发生崩塌和滑坡，只有极少数质地坚硬的岩石耸立在山体局部，形成如同雕像般的场景。山岗背面的情况斥候队经过了多次尝试，就连斥候中攀援技巧最好的人，拿着北海机械厂专门生产的最好的登山器械，空手也没能登顶，实在太危险了，登山钉根本抓不住岩石，稍一用力，要么钉子脱出，要么那片岩石层崩垮，这还是幸运，就在斥候队撤下的不久，一片疏松的石层就从半山顶带着大大小小的硬石块崩塌下来。西班牙人也没有在山岗顶部，那里确实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也没有路，山顶仅有少数稀疏的草丛，大片沉积岩裸露在阳光和海风的剥蚀下，仅有半山腰靠西班牙人营地的一段比较平缓，植被比较茂盛，与西班牙人营地仅隔了一个浅浅的干涸小溪，相比而言，从西班牙人营地去这个高坡较为容易，因此这里就成为西班牙人最重要的警戒哨所在地，也成为北海进攻需要拔除的第一个眼中钉。
在机炮排修筑封锁线的同时，斥候队带着第一步兵排就开始了他们的征程，不过直到目前，西班牙人的火枪并不是最大的威胁，麻烦最大的是，进攻方向没有任何人类行进的可用道路。斥候和步兵们不得不放下枪炮，拿起刀斧，举着火把，用蚂蚁啃骨头的精神，刀砍斧劈，防火焚烧，用刀耕火种的老办法开辟进攻道路。岛上虽然没有蛇类，但是在灌木草丛的蚂蟥太多了，已经是暮春季节，昆虫活动比较活跃，这里又是连本岛土著都极少到达的偏僻之地，因此近乎保留着原始的岛屿风貌。北海斥候还好一些，处理蚂蟥这类东西比较有经验，不仅头戴面罩，仅把眼睛口鼻露在外面，而且抹上了药水和油脂，不仅可以隐蔽，而且能够防虫，只不多感觉不太舒适，气味也不好闻，身上所有领口、袖口都用扣子系紧，脖子还加了围脖，外衣紧束在裤腰里面，绑腿缠得很严，而且连脚踝也一起保护起来，战靴被套上严密的护腿，向上包起小腿部位的绑腿，这样就算是蚂蟥这种难缠的昆虫，也较难钻进衣服，既便如此，每个斥候都配发有药水和药膏，随时可以清除附在体表的蚂蟥类吸血虫。这些陆战兵们可没有这么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装备准备也不足，结果吃尽了苦头，好在有斥候们在一边指导，帮助清理蚂蟥的侵袭，同时加快清理防火带，然后在防火带里面泼油纵火，在烟熏火燎之下，火场里面的小动物和昆虫纷纷逃难，蚂蟥和蚊虫的骚扰在烟火中总算略为减轻。
北海夏军各部，以往多在寒带和寒冷时节发起军事行动，那时候有些官兵畏惧严寒，时不时颇有怨言，等到了这个温暖湿润的小岛作战，看来也不见得暖和湿润就是好地方。斥候队和步兵排的明火执仗太显眼了，就算西班牙人看不到灌木遮掩的人影，那么浓烈的烟火和焦糊味早就显示出攻击者的前进方向，就连极远的登陆场营地，也能看到海风吹散的那一大片黑烟。北海方面是从山坡下面发起的攻击，火场从下面慢慢向上延伸，顺着北海官兵们开辟的防火带缓缓上升，连着浓烟和焚烧蛋白质的焦糊味一起向半山坡的西班牙观察哨涌去，逐步逼近。西班牙人从起火的那个瞬间就意识到这种战法的凶狠，如果火场和浓烟一路烧过来熏过来，这场仗根本不用一颗子弹，西班牙人就会彻底失败。在死亡威胁面前，四个临时首领放弃前嫌，动员手下每个能动的士兵，拼命在火场延伸过来之前在西班牙观察哨外围开辟了多道防火隔离带，而且提前纵火烧掉了大部分，这样就算北海军队把火场催赶过来，也不回造成西班牙方面的人员物资损失。
这样，双方第一天的交战，没有枪炮之间的较量，全力在清除营地周边的防火带，距离最近的就是山坡双方的火场。烟火在整个夜间仍在持续，双方指挥官和哨兵都在密切注视火场的发展，西班牙人和北海夏军整夜都在继续把火场向对方延伸，而事实上双方除了少数人的手脚略有烫伤，没有其他值得重视的伤亡，物资弹药损耗极少，只是北海方面为参加火场行动的官兵多备了一些洗澡用的热水。最倒霉的估计就是火场范围的小动物和昆虫，不仅很多葬身大火，而且不少侥幸逃出火场的鸟兽纷纷倒在双方的神枪手枪口下，双方的枪声都在打猎，没有一个子弹打到对手头上。西班牙人在这个岛屿呆了个把月，还从未发现岛上有如此多的野鸟和小兽，这次生死存亡之际，倒是开个荤。
这种怪怪的战斗又持续了两天，终于双方的防火队在几十米范围互相发现对方的身影，然后就是一阵阵火枪齐射和手榴弹轰击，北海方面还把剩余的火油弹和燃油全部投入战场，在双方之间的灌木丛和草地全部化为炭灰，仅有冒着热气的岩石还在袅袅青烟中发出崩裂的轻微爆音。这次短暂的遭遇战双方人员损失很少，各有几人被乱飞的流弹和弹片擦伤，在满山的烟火和燃烧微粒造成的黑雾中，双方在十米外都完全看不到身影，所有射击和投弹都是冲着发出声音的对面乱放乱扔，实际上双方还有差不多近百米距离，只是烟雾严重干扰了判断的准确性，加上山坡造成的视觉上的错觉，双方几乎都在向空地倾泻弹雨。
从这天开始，在山岗上下，双方之间隔离开的灌木丛和草丛消失殆尽，随着可燃物烧尽，四处的烟火渐渐熄灭，滚烫的沉积岩在冷却后纷纷瓦解，浓烟黑雾也随着从海上吹来的冷风飘散开来。双方的斗志在岩石冷却的时候，却在不断提升，烟雾的消失和灌木草丛的烧尽，使得北海进攻一方和西班牙防御一方都能清晰的辨别对手的位置，从这天起，双方互相火枪不断对射。西班牙人在山坡的观察哨修建成为一个用手臂般粗细的短木做篱笆，用小石块做墙体的小工事，岛上找不到高大乔木，能用的只有灌木中的少数，而且木料都很短，只能当作矮桩打进地面作为篱笆，好在这里的地面有一层不厚的土壤，而且就算是石头，也是质地相当疏松的风化沉积岩，用斧镐轻松就能开出小洞，挖出小石块。
西班牙人在修筑城堡工事方面，相当有经验，毕竟曾是经略全球殖民地的一个大国，这些西班牙人把学到的这种要塞建筑也搬到了这个小岛，尽管时间仓促，材料匮乏，不过这个观察哨虽小，仍然显示出西班牙人的军事建筑智慧成就。三棱型底座，每个顶角突出一个小棱尖，这个棱尖每边仅有一人多宽的边长，不过能够照顾到临近的另一个棱尖，棱尖的锐角约60度，最矮的一层有大半人高，加上本身位于山坡的优势，普通人不借助工具跳不上去。再往上是一个实心的塔，通道阶梯在靠背后，曲折盘旋向上，塔顶高近五米，这是西班牙人竭力造就的营地之眼，实在本地材料缺乏，否则他们愿意修得更高一些。在塔顶常驻三个观察哨，带着单筒望远镜，能够远远看到北海营地的内部活动和兵力调动，因此北海方面的斥候队和步兵排一进入这片山坡下，西班牙人就立刻发现并且做出对策。这里的山背西班牙人早就仔细查探过，不要说大部队，就连一个空手的登山健将也爬不上来，而且山坡的观察塔可以有效监控山顶的动静，山顶下来也没有道路，而且很少植被，只要有人活动，一眼就能看见。这个观察哨一共驻守有十几个西班牙士兵，由一名少尉指挥，当发现北海在山下放火时，西班牙营地又增援近二十人，此时加上军官，这里有三十名驻守的西班牙官兵，带着三十条前装燧发枪和充足的弹药，把整个塔楼挤得满满当当，还剩下十个人实在塞不下，只能在塔楼外临时搭了个草棚子栖身，西班牙人在海外经验丰富，加上已经在这里呆了个把月，预料到最近连续晴天，可能就要下雨了。
西班牙人的经验很准，在交战第五天，一大早就下了半个小时的大雨，无论山坡上的西班牙人，还是远处营地的北海夏军，都在忙于对付这场大雨对粮食物资的威胁，随即转为小雨，淅淅沥沥下到午后才停了下来。山坡上隔开西班牙营地和山坡观察哨的那条小溪短时间有了丰沛的流水，直到午后还在潺潺细流，不知道从哪里钻出几条小岩鱼，逆着溪水在小溪游动。刘勇从午饭后，就披上迷彩伪装服，抹上山坡焦黑的泥土，在脸上涂着油彩，沿着小溪岸边向山坡上的西班牙哨塔接近。这个哨塔的位置太紧要，能够看到下面北海营地的一大半，实在是个眼中钉肉中刺。此时山坡以下的植被已经在几天的大火中全部烧尽，露出岩石和土层，地形地貌十分清晰，这十分利于调动兵力，也便于选择攻击行进的道路，不过对于占据地利的西班牙人来说，也是一样，射界已经清扫，从上往下打，射程远，有利于观察。刘勇的任务就是侦查山坡上西班牙哨塔的兵力配备和武器装备，而且几个斥候分头行动，要在发动攻击前查出一条最佳通道，刘勇选择从侧翼的小溪，逆着水流的方向，向上慢慢移动。这个方向的地形因流水冲蚀，略微低洼，容易隐蔽爬行的斥候，一般只有塔楼顶端的几个哨兵才可能看到。而且这个方向在西班牙营地和山坡西班牙哨塔之间，这些塔楼上的哨兵相对这个方向警惕性差一些，他们的目光几乎都在向山下的北海营地方向。
这种爬行是个极需耐力的工作，刘勇一米九的大个儿，能够充当这种斥候，一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阳光从阴云后露出笑脸，把地面刚落下的水汽蒸发起来，就连阴湿的溪流岸边，也感觉闷热困顿。披着绘有岩石伪装色，涂着焦土的伪装布，每分钟仅能爬行十几厘米，从中午到傍晚，一直不停的慢爬，通过的全部距离一颗火枪弹丸可以在几秒内飞过。刘勇在夜色降临之前找到了合适的潜伏观察地点，不得不说前几天的大火实在给刘勇带来了好处，蚂蟥蚊子几乎都没有了，随着白天的降雨，空气中的焦糊味少了很多，烟尘随着雨水渗入地下，这让刘勇在潜伏的时候少受了很多罪。这里距西班牙人的塔楼不到二十米，就在一处半人高火烧石的阴影下，在这里可以用肉眼分辨塔楼上的西班牙人面目，阴影下能够尽可能降低眼睛反光可能被塔楼上哨兵发现的几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