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杀人，反而会害死更多的人！”林寒青看着被劫持了的洛雅，想起了师父当初的话，想起了汐儿的爷爷，正是因为自己所谓的仁慈，那个老人才会无辜受戮。
真的是自己错了吗？自己的仁慈，不过是怯弱的借口吧，我不敢杀人，哪怕是坏人，我是一个懦夫！一股冰凉的感觉又浸漫了整个胸腔，林寒青黑色的眼眸里有红潮涌起……
你不敢杀人，你是个懦夫！洇染着血色的院落里，仿佛有无数只手指在指着自己，不屑地大声嘲笑，慢慢地，林寒青的双眼被火与血的颜色再度覆盖。
“该死！”林寒青望着严淙，低沉的声音在喉咙里回荡，如同极北之地的寒冰，不带一丝生气。
“你嘀咕什么？”严淙没有听清他的话，却被他的表情吓着了，“你他妈的还犹豫什么？马上给老子自杀！不然大家同归于尽，再不动手，老子立刻就杀了这小孩！”
林寒青凌乱的长鬓低垂在脸上，遮住了他的嘴角，那里，又勾起了一抹冷笑。不远处的白衣女子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倒不担心洛雅，洛雅的念术是操控空间，普通人单凭一把镭射枪，想取她的性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真正令她不安的，是眼前这个黑袍飞扬的男子，他身上正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林寒青抬起了血红色的眼睛，冰冷地盯着严淙，在这一眼里，严淙仿佛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然而，这样的眼睛，也绝不是活人所能有的。
“自杀！立刻给老子自杀！”严淙在这双眼睛的注目下，险些崩溃，裤裆里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尿意，握着枪的手不住地颤抖，也许一不小心，手指轻轻勾了一下，死亡的光线就会射穿洛雅的脑袋。
洛雅这一刻却没有表现出小女孩的怯懦，她眼睛里只有那个状如血魔的青年，以及不符合她年龄的悲伤。
林寒青拔出了光剑，整个院落的气温突然下降到了零度以下，寒流自三尺来长的剑身上漫卷四散，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林寒青缓缓地举剑平指，凌厉的剑尖所对的正是严淙！
严淙脸色一变，声色俱厉地喝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要她的命了！快点自尽！否则我杀了她！”
残阳晚照里，瑰红色的天空下，谁也没有看清，有一道碧绿色的电芒裂空劈落。一剑，他只出了一剑，比光还快的一剑！
然后他平举的剑又垂了下去，血红色的眼睛里，没有悲，没有欢，如同无风的水面，死寂地倒映着严淙惊惶失措的面孔。
“你还磨蹭！好，老子把她杀给你看！”严淙终于受不了那眼睛里射出的威压，歇斯底里地一通乱吼之后，情绪失控地扣动了扳机。
预想中的光线并没有射出，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右手的存在。低下头，手，分明还在，可却失去了感觉！严淙的惊疑在他脑海中盘亘不到一秒，于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手腕上沁出了一圈细密的血珠，然后整个握枪的手掌带着淋漓的鲜血，从他手腕上脱落下来……
如泼的血污没有沾上洛雅的衣裳，仿佛有一层水波附着在她的身上，随着一圈圈涟漪的泛起，喷涌出来的鲜血与掉落下来的手掌、枪械都被那一层水波吞没，白衣女子看见了这一幕，也不由低声叹道：“洛雅师姐的空间念术如此高明，的确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但围观的人群和快要吓破肝胆的严淙却没有注意到发生在这个作为人质的小女孩身上的异样，他们的目光都被提着剑、一步一步向前走来的林寒青吸引了。
断腕之痛过了好半天才袭上心来，严淙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天惨叫，向后一连倒跌了数步，才抱着失去手掌的残肢跪在地上，泪水、鼻涕在一声惨过一声的哀嚎中，如溃堤洪流般涌泻出来。
“饶了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巨大的痛楚已经扭曲了他的声音，告饶仿佛成了一种痛哼。
林寒青站在他身前，冷漠道：“对你的仁慈，就是对别人的残忍，你，害死了多少人！”
“我、我错了，我一定痛改前非，给我一次机会吧……”严淙磕头如捣蒜，这一次，他真的是吓怕了。
“机会？”林寒青冷哼了一声，扬起了手中的光剑：“去求阎王吧，求他让你来世做个好人！”
严淙倒也绝非一般的脓包，他立即便感觉到了林寒青身上散发出的无比强烈的杀气，因痛楚而扭曲的肥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丝狞色，仿佛是濒死的人最后的疯狂，他用凄厉的声音吼道：“你敢杀我！我的叔叔是严嵩，大曌的太傅，权倾朝野，今天我要是死在钜蟹城，明天包括你，还有钜蟹城内所有的人都要给我陪葬，哈哈哈哈，你杀啊！你杀吧，所有人都得死，做鬼也不孤单了，老子还怕什么！”
他的确不是一般的脓包，而是特别的脓包，这个时候，本不该去激怒一个杀神的，纵然是非死不可，也有痛快与痛苦之别。
“不知悔改，死不足惜！”林寒青血红色的眼里有寒光掠过，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光剑便在空中织就了一面光网，这是真正的光速之剑。
光网朝着瘫软在地的严淙笼罩下去，无数道剑光，无数声惨叫，无数的血肉碎末，在如血黄昏下的院落里，勾勒出了一面阿鼻地狱的景象。
惨叫声终于停止了，血肉纷飞中，提剑的青年那飞扬的黑袍被染成了红色，他转过身，围观的人群，除了洛雅与一个白衣女子外，没有一个人是站立着的，他们都颤抖着身躯，趴伏在地面，如同朝拜魔王一般。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胃中已经吐无可吐，他们不明白，这个原本有着亲切笑容的青年，怎么会在转眼间，变成了如此噬血的绞肉机呢？
林寒青冰冷的目光扫过了匍匐的人群，最后停在了那个傲立有如一枝寒雪的女子脸上，那双眼睛，她的那双眼睛，怎么会如此的熟悉？
林寒青赤红的双眼里，世界蒙上一层朦胧的血雾，他仿佛又做了三年前初进杀生殿时的那个奇怪的梦：在一片陌生的星空中，他张开了血红色的翅膀，握着劈天巨剑，与一群长着白色羽翼的人战斗，透过铺天盖地的剑光，白翼中就有这么一双眼睛，悲伤而又决绝地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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