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诉讼费,立案工作就算完成了。刘竹二人不顾牛经理的一再挽留,执意要走。因为在被告答辩期间本案已无事可做,刘竹不想半个多月时间在这儿耗着。
牛经理现在已经把刘竹二人当做精神寄托,看到实在留不住,忍痛把自己的座驾让出来,不光是送二位律师回府,而是表示在此案完结前,此车由二位律师专用,条件是一有事情,二位律师要马上到,把别的工作先放一放。
刘竹和孙平高高兴兴的坐着免费汽车踏上归途。坐在车里的刘竹兴奋异常,非常感慨的跟孙平说:“我发现记者这个职业比律师还牛,咱们去法院跟三孙子似的,人家去法院跟大爷一样,啥时候律师也能在法官面前牛起来。”
孙平摇着头说:“你就别说这种梦话,律师比法官牛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的,这事儿等你儿子去办吧,前提是你要先娶到媳妇,所以,这是个很复杂的工程,努力吧。”
刘竹笑着说:“我绝对不会让我儿子干律师,我要让我儿子去当记者。”
孙平说:“记者在法官面前象大爷,法官害怕记者,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将来的社会不可能还是这种状况,如果总是这样,那就是问题了。”
刘竹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话又说回来,真到了社会发展到那种程度,你是没有问题,我他妈吃啥喝啥去。”
孙平拍拍坐在前座的刘竹肩膀:“你愁什么,这只是一种理想,要变成现实,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很漫长的过程。”
因为车上还有牛经理的司机,孙平示意刘竹不要再谈这些话题,所以,后面的路程三人就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闲扯了一路,到达后,安顿好司机师付,刘竹看时间还早,非常敬业的又回到法律事务所看看,没想到,还真就看着事儿了。
一个自称马经理的人,拿着市财政局李副局长的条子正在哀求内勤,无论如何今天要帮他联系上刘主任,案情十万火急。
听內勤说进来的这位就是刘主任,马经理拉住刘竹的手就不放了。
刘竹从未见到过这么热情的当事人,把他领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完李副局长的条子,刘竹问:“你什么案子,哪个法院的?”
马经理赶紧说:“东天区法院要抓我,李局长让我找你,说只有你能救我,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实在是太冤了。”
刘竹点上烟坐下,示意来人也坐下后问:“东天法院谁要抓你,为什么要抓你?”
马经理拍着大腿说:“我比窦娥都冤,他们执行庭要拘留我。”
刘竹不耐烦的说:“你别总说自己冤,法院要拘留你肯定有法院的道理。具体什么事儿,你说清楚点儿,不然我怎么帮你。我不可能因为你说冤枉就让人家不拘你吧。”
来人急忙掏出一份“民事调解书”递给刘竹:“他们就因为这个要拘留我。”
刘竹拿过“民事调解书”看完问:“这上面说的十二万元你给了多少啦?”
马经理梗着脖子大声说:“我凭什么给他们,我说了我是被他们冤枉了。”
刘竹现在是实在不想再和这位说话了,看样是个知识分子,怎么连话都说不明白,白纸写黑字,欠钱还好象有多大理一样:“我和老李是朋友,按说李大哥张嘴的事儿,我都应该办好,可你这事儿我实在是没办法,抱歉,您请回吧。”
马经理一看刘竹下逐客令了,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打,打通了就激动地喊:“大哥,刘主任不管我,你再跟他说说。”说完就把话筒往刘竹手里塞。
刘竹无奈的接过电话,李副局长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老弟,他确实冤,搞研究的,你跟他得有点耐心,社会上有些事儿他根本不懂。”
放下电话的刘竹苦笑了一下:“你别激动,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马经理看刘竹问自己话,脸上又挂起了充满希望的表情,可一张嘴,差不点又把刘竹气得背过气去,还是一句话:“他们冤枉我。”
刘竹现在要暴走了,这嗑儿没法唠了。强压着火气,刘竹问:“你说你被人家冤枉了。我问你,到底欠不欠人家钱?”
“不欠。”马经理回答的很干脆。
刘竹拿起桌上的“民事调解书”又问:“这个文书发给你时你签没签字?”
“签字了。”马经理还是很干脆的回答。
刘竹把材料往桌上一拍:“你不欠钱为什么要签字?”
马经理还是干脆的回答:“他们让我签的。”
刘竹又追问了一句:“他们是谁?”
马经理指着调解书原告一栏说:“就是他们。”
刘竹感觉现在不是在自己办公室,好象是在精神病院的病房,如果不是刚才接了李副局长的电话,他真怀疑是否哪个精神病院的门没锁好。
耐着性子拿起桌上的调解书:“这上面说,你和原告签订了十二万元的设备买卖合同书,我想知道是否有此合同书?”
“有。”回答干脆利落。
“买卖合同书是否是你和原告签订的?”
“是。”回答同样干脆。
“你为什么和他们签订买卖合同?”
“他们让的。”
刘竹现在已经做好了随时给精神病院打电话的准备。这是个纯粹的疯人院出逃者,从签合同到打官司,一切都听从原告的被告,刘竹自问在律师这个行当里混了几年,别说没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过。说眼前这位是正常人,谁敢信呀。
用自己仅剩下的一丝耐心,刘竹又问:“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那些设备现在在哪里?”
马经理又是干脆的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刘竹现在不是发怒,也不是狂怒,而是暴怒了。拍着桌子站起来,用手指着马经理鼻子喊道:“你他妈耍我玩呢,沒见过设备就和人签合同,人家告你就同意给钱,你脑袋让驴踢过几脚,鬼才能相信你,你赶紧给我走,越快越好,再不走我就快和你住一间病房了。”
马经理一脸无辜的看着刘竹:“你怎么骂人呢?我从小在城里长大,没见过驴,脑袋也从来沒让驴踢过,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你为什么骂人?”
刘竹现在是彻底无语了。坐在椅子上喘了半天粗气,平复了一下心态,刘竹诚恳的对马经理说:“二大爷,你多说几个字,把事情从头给我说一遍好吗?”
马经理把事情讲了一遍,虽然表述的不太明白,但刘竹总算基本上听明白了意思。原来这事儿是因为西街街道办事处领导挪用了一笔救灾款买了十二万元的设备,后来堵不上窟窿,因为西街办事处主任和马经理认识,就求他帮忙,签订了一份买卖合同,后来又告诉马经理,上面查的紧,他们必须走一个过场,表示一下态度,所以,要把这事儿去法院起诉,同时告诉马经理,他们拿到法院的文书就能应付上级了,肯定不会再麻烦马经理。这样,就有了刘竹现在看到的“民事调解书”。让马经理没想到的是,现在西街办事处申请法院执行,因马经理拒不还款并态度恶劣,所以,法院要拘留他。
刘竹听完马经理颠三倒四的叙述,只问了他一句话:“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马经理举起右手:“我向毛主席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
刘竹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我相信你,这事儿我管了,你放心吧。另外,你以后要学习一点法律知识,这个社会越来越复杂,再不学点法还得让人骗。”
马经理虚心接受了刘竹的批评,表示自己将来再也不和人家签合同了。
刘竹告诉马经理明天按法院的要求去,自己在法院上班时也会去。一切事情都由自己为马经理解决。然后就送走了这位法盲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