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力微再到汉营时,天以大亮;营塞里静悄悄、空荡荡的,塞前七零八落的篝火尚有余温,在辰辉中散着淡淡的青烟,地面上堆着几十只破破烂烂的草人。几名鲜卑斥候正在塞子附近小心警戒着。
拓拔力微冷锐的目光扫过草人,进入营中。果然在后营发现了汉军遗留下的粮草辎重,堆积如小山一般。
拓拔力微站在辎重前,沉吟片刻后拔刀割破麻袋,里面流出的尽是黄澄澄的豆子。
“怪也…”
拓拔力微抓了把豆子在手中撮弄着,眉头深锁。“莫非汉人在这粮中下了毒?想以弃营为饵,麻痹我军?……”
想着,招手唤过一名亲卫。
“去抓些野兽来。”
“是,大人。”
亲卫应了声,招呼人去抓野兽,很快,几只活蹦乱跳的野羊、野兔被捉了进来。鲜卑人擅猎,捕捉些野兽自是手到擒来,老练的很。
拓拔力微又割破了几个袋子,分别抓了里面的豆子塞进野羊野兔嘴中。片刻后,野羊野兔依旧鲜活跳跃,并无任何中毒迹象。
“唔,粮中无毒…看似汉军当真走的慌忙。”
拓拔力微想着,却依旧不放心,又下令道:“搜山,斥候外探十里。”
“是,大人!”
新卫跑去传令。
鲜卑军不敢怠慢,四下散开,向大营两侧的山中搜去。
………
剧阳后十里山中,大队汉军伏在山上的灌木草丛中,正或坐或靠的休息;吕彦亦靠着树闭目养神。半夜撤兵直至天明,众人均以疲惫不堪,吕彦更是重伤在身,昏昏沉沉。吴普的医术虽然高明,可人身毕竟不是铁打的,吕彦失血过多下本需静养,但战事紧迫也只好勉强支撑。
正迷糊时,穸穸簌簌的脚步声停在身边,吕彦张眼看去,却见魏续正一脸关切的蹲在他面前。
“鲜卑那边有何动静?”吕彦声音嘶哑的问道。
“大人,鲜卑贼进营了。”
“哦,可否查看后营的辎重?”
“如您所料,不但查看了,还抓了野兽试探粮中是否有毒。”
“呵,还真仔细,不怕他查看,就怕他不理会。”吕彦疲惫的笑了笑。
“大人,鲜卑斥候开始搜山了。”魏续略显焦急的轻声说道。
“告诉弟兄们,给我虚张声势,一定要弄出上万人马隐藏在山中的迹象,千万别弄砸了,切记不可让鲜卑斥候靠近……”吕彦目光灼灼的沉声说道。
“喏!”
魏续应了声,跑去传令。
“来人,请高将军、张军侯来。”
吕彦向身边的侍卫叫道。
“喏!”
“等等,还是我亲自去吧。”
……
剧阳山属阴山山脉,位于汉朝与鲜卑交界,山中一谷道,长近十里,谷道宽阔,但坑凹坎坷,两侧山势险峻,乃是易守难攻的天然屏塞;剧阳山临鲜卑境那面谷口名“剧溪口”,临汉境的山口名“阳溪口”,剧阳山因此得名。
“有汉猪,小心!”
一个鲜卑斥候低低的唤了声身边的同伴,同伴立刻蹲于枯草从中,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山头那边的树林灌木中似隐约有人影晃动;潜伏近些,顿时可见黑压压的一片汉军人马在林中驻扎;旗帜,刀枪倒插于地,斥候爬上树再向林深处探看,影影绰绰的似更有无数人马,隐隐听见人喊马嘶、铁器碰撞声。斥候又窥探了片刻,这才和同伴匆匆返回。而斥候不知道,就在距离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
剧阳大营,日中时分。
“大人,斥候们回来了。”
拓拔力微正在帐中休息时,外面响起了亲卫的禀报声。
“叫斥候进来!”
拓拔力微靠着床榻的身子立刻弹了起来,匆忙叫道。汉军的踪迹一直另他忐忑不安,盼了半天的斥候不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大人。”
两个斥候应声而入,拜倒在地。
“可察觉汉军踪迹?”
拓拔力微急急问道。
“找到了。”
一个斥候回道。
“在什么地方?!”拓拔力微话问的又快又急,显得有些焦噪。
“在汉境的山谷口那端,汉猪有近万人马埋伏在山中。”
另一个斥候回道。
“多少?!”
拓拔力微顿时紧张起来,大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腰间的长刀上。
“至少万人!小人不敢扯谎。”
两个斥候身子一震,连忙肯定的说道。
“退下吧。此事不可声张,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拓拔力微平静了下心神,低沉呵斥道。
“是,大人。”
两斥候深深的弯着腰退出大帐。
“这可恨的汉猪,果然使诈,埋伏了近万人等着我们去送死。哼…”
在知道汉军设计了埋伏后,拓拔力微很快心神放松下来,坐在帐中苦苦想着对策。拓拔力微并不惧怕汉军的数量,暴露的豺狼并不可怕,隐藏在暗中的野兽才会致命;拓拔力微心中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不久前的一场大雪对鲜卑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灾难;鲜卑各族以游牧为生,雪灾,干旱对于依靠放牧为生的草原部族来说是致命的,牛羊牲畜会大批大批的冻渴而死,尤其是灾害一旦发生在秋季,各族的生计几乎断绝,如同拓拔部这般的小部落更是大难临头,因此,除了抢掠边境的汉人来补充部落的损失外别无他法。可如今,可恶的汉猪竟然在此时张开了口袋,近万人马等着他去自投罗网,这仗打还是不打?打,汉军无论在兵力、地势上都占据了很大优势,己方几乎就没什么胜算;不打,这个冬天太难过了,等到明年开春,整个部落中还能站起来的人口估计不会到一半儿……
“该死的汉猪!为什么你们占据着肥美的平原,而我们就只能在大草原上与野兽和灾难搏斗!!我要杀光你们!抢光你们!!嗷!!嗷嗷~”
拓拔力微越想越烦,越想越恨,焦躁之下,一脚踹翻了帐中的案几,猛的狼嚎起来。
正狂燥之际,外面的亲卫突然禀报:“大人,和连大人到了,正在营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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