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彦大喝,吓的魏续一哆嗦,后背激出一层冷汗。
“喏!”
魏续立刻挺身规规矩矩的站好,有点儿底气不足的应了声。
“嗤…”
丫鬟媚眼儿瞟了下心虚的魏续,哧哧窃笑,退到门边垂头恭候吕彦。
“可恨的小丫头,真他奶奶的撩拨人,爷早晚把你办了…”
魏续瞄了眼丫鬟,难受的摩了摩牙。
“稀里哗啦,唧唧喳喳……”
后房内一阵水响,和着女人的嬉笑打闹声,吕彦推门而出,随即一股热腾腾的水汽涌出房间。
只见吕彦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上只裹了件皮袍,光着大毛儿腿,脚下拖拉着布鞋,那模样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要多纨绔就有多纨绔,哪里还有一点叱咤风云、呼喝千军的英雄姿态?
吕彦身后的屋子里雾气蒙蒙、暖意洋洋,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响,朦胧中几个白花花的人形物体若隐若现。
魏续偷偷瞟了眼屋内的情景,顿时象生吞了二十五只老鼠一般,百爪挠心,其痒难熬;鼻子一热,差点喷鼻血。
这种另人想入非非的场景魏续以不是第一次见了,自从吕彦离开剧阳大营搬到这儿来住后,魏续是日日来向吕彦汇报军情,当然,吕彦也每每都是这般毫不避讳的召见他。
这情景可比魏续逛窑子嫖妓来的新鲜刺激多了,常言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奴,奴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魏续以前干马贼的行当,劫了钱财去嫖妓是常事;关上房门,拉下裤子,大马金刀的长驱直入;一手钱,一手肉,弄完两清,干脆利索。哪有这般如隔纱窥视,飘渺朦胧、似露非露般的挑逗的他心痒难熬?这就好似一个男人从妻至妓的轮遍了,最后去偷,却偷不着那般撩拨的人虚火旺盛。
魏续来一次,看见一次,难受一次,几乎要抓狂了。无奈这是吕彦的女人,给魏续天大的胆子他也就只敢想想作罢。而吕彦这厮竟大咧咧的,似不以为然,比“成廉”那个粗线条还毛糙,一点也不理解魏续的苦衷。
……
魏续垂着头,躬身施礼:“拜见将军。”
“免了。”
吕彦大咧咧的一甩袍袖道:“前堂说话。”
“喏…”
魏续无精打采的应了声,象只斗败的公鸡,蔫巴巴的跟在吕彦身后。
“嗤嗤嗤…”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忍不住又是一阵轻声窃笑。
“小娘们儿,你等着…”魏续回头“恶狠狠”的盯了小丫鬟一眼,干干的咽了下口水,已经关闭的房门内断断续续的传来女人嬉笑打闹的唧唧咯咯声,魏续心头又是一阵狂跳。魏续没看到,走在前面的吕彦的嘴角上隐约浮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前堂内室。
吕彦、魏续二人跪坐于地,仆人端来酒菜,墙角的铜盆里碳火燃的劈啪做响,宽敞的房内暖意洋洋,熏的人昏昏欲眠。
吕彦沉默的注视着魏续,直看的魏续后背发毛。
“糟,莫非将军发觉我的心思了?”魏续心里七上八下的嘀咕着。
吕彦抓起酒坛,给魏续倒酒。魏续顿惊,不知所措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好愣怔怔的看着吕彦将酒碗倒满。吕彦待人随和大方,从未有过什么为上者的架子,与军士们谈笑饮酒也是常事,但,魏续只见吕彦给高顺满过酒,却从未见他对属下有此举动……
吕彦不以为意的笑笑,又给自己斟了一碗,举碗邀道:
“魏兄弟,请。”
“谢、谢将军。”魏续愣愣怔怔的举碗相迎
“咕咚。”
火辣辣的烈酒冲下喉咙。
“再来…”
吕彦抓起酒坛。
“咕咚!”
……
“再来!”
……
三碗烈酒下肚,魏续终于缓过神儿来,这第四碗酒,无论如何他是再不敢让吕彦给他满了。
魏续跪坐着后蹭一步,拜伏在地,颤声道:
“将军!……”
“什么将军!这儿哪儿来的将军?魏兄弟起来,陪我喝酒!”
吕彦一把拉起魏续,将酒碗塞进他的手里。
“将军,小人不敢……”
魏续喃嚅着说道。
“哈哈哈!在营分上下,在私为兄弟。且某也本就不在乎那什么鸟将军的职位,见他娘的鬼去吧!哈哈哈!今天这没什么将军,只有兄弟。来,喝!喝个痛快!”
吕彦大笑,当先一饮而尽。
魏续顿时一惊,魏续本就是个精明人,若不精明也干不了那么久的马贼,且从未失手。魏续听吕彦话里的意思,隐约似要弃官而走,魏续愕然道:“将军何出此言?莫非将军要弃官而去?”
“唉…”
吕彦见魏续说破的他的心思,不由黯然叹息“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杀和连,便闯了大祸,不走难道等死不成?”
“啊?将军这是怎么说?将军率我等以寡敌众大破鲜卑,擒杀和连。虽说杀和连违了朝廷的诏令,然而将军之功盖世无双,想必朝廷也不会为难将军。将军正值腾达之际,怎可弃我等而去?”魏续有些不解的问道。
“兄弟不知,我杀和连虽是大功,却也违了朝廷的诏令,犯了朝廷的大忌。想朝廷数次征讨鲜卑,皆大败而回,早以对鲜卑畏之如虎,又怎能以我杀和连为功?
我杀和连,前者为我汉边历年战死的将士、冤死的百姓复仇,后者为搅起鲜卑内乱,使得贼人无暇南掠,为我大汉争取些喘息之机。然而朝廷之中高居庙堂者多为尸位素餐之徒,何人可知我意?或有明者,却不敢言也。何况,当今昏聩,内宦当权,当今只知压榨民生,买官縻爵,刮天下民资为己享乐;阉宦如豺狼当道,鱼肉百姓,蒙蔽圣听,天下清正有识之士恐为其迫害,莫不避之……
此番,我杀和连,朝廷必会恐惧万分,定然遣使取我人头以安抚鲜卑。然而,我若不杀和连,则无疑于纵虎归山;鲜卑不乱,终是我大汉的心头之患。在杀和连时,我以使人写好了军书,表战事于雁门太守,杀和连之事乃我一人所为,与诸将无关。想必此时军书以抵朝廷,再有半月,朝廷使命至,我死期至矣……”
吕彦苦笑着悠悠说道。
吕彦话未说完,魏续忿怒而起,握拳恨声道:“去他奶奶的鸟诏令,朝廷遣使升赏将军还则罢了,若敢取将军性命,小人就砍了那厮的狗头,反了他娘的。”
吕彦无奈的惨笑,拉着魏续坐下,惶然说道:“稍安勿躁,若杀朝使岂不牵连了兄弟与营中诸将?想你追随我以来多辞劳苦,日不得安,拼着性命才换了点富贵功劳,用你的话说就是‘有脸见地下的老鬼了’,何苦为了我的事弄的自毁前程?再者,我又岂会引颈待戮?朝廷若想要我项上人头,尚需问某愿给否?大不了某飘零民间就是。
现在我虽然担着军职,实则以脱离军伍,即使我脱身逃走,这事也算不到诸将头上。我观朝廷以腐朽透底,阉宦小人当道,天子昏聩黯弱;如此,天下大乱不远矣,某自会留的有用之身为天下百姓计,岂肯轻易就死?”
魏续闻言,怨气稍平,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的向吕彦跪倒,伏地叩头。
“续.初时于边集有幸得见将军英姿,惊为神人。将军勇武雄烈,为百姓奋死而战,续.心中好生敬佩。后蒙将军不弃,不以续.卑微而收留。视续.亲为兄弟,使续得以效命于鞍前马后。续.今生难报将军大恩。今,将军有难,续.愿效死命,誓死追随,万死不悔。主公在上,受续.三拜。”
“咚咚咚!”魏续三叩其首,触地有声,额头流血。
“兄弟快起来,快起来…”
吕彦慌忙来扶魏续,裹着袖子为他擦去额头的血迹,连连叹息“唉,兄弟你这是何苦,何苦…”
魏续见吕彦答应,方才起身,恳切的说道:“主公,属下观那成廉、曹性二人也是忠义之辈,不若属下前去游说一番,叫他们跟了主公,主公隐于民间时也好多两个护卫之人。”
吕彦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我的事以牵连了魏兄弟,心中愧疚难安,岂可再牵扯他人?再者,剧阳方经大战,兵力单薄,正值用人之际。我为活命不得已离去,若再将诸将也卷入此事,岂不是自毁长城?非但曹性,成廉不可离去,你也不可离去。你等要助高将军固守剧阳,守我大汉疆土,护我汉边百姓安宁。
高将军虽为人刻板严厉了些,然其忠义正直,清正廉守,实为将之表率,你等要鼎力相助。还有,我收留的这三个女子虽非我的妻妾,仅为奴婢,然而这三个女子身世可怜,历经辛苦,今方稍定,我却不得已又将离弃。我离去后,你要好生关照她们,不使其饥寒,麻烦兄弟今后多多辛劳。某无所谢,且将丫鬟小红赐给你暖身,我还有些钱财与你,一切都拜托兄弟了,拜托…”
吕彦喃喃说着,不禁心中凄然,回身擦了擦眼角,为魏续斟了碗酒。
“主公,主公……”
魏续接过酒碗,哽咽着不能言,只得连连顿首,唏嘘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