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三辅重地,大汉之都,锦绣繁华,天下重心;自光武帝刘秀在此重建汉都,至今以近二百年。
吕彦一行人中午时分到了洛阳,寻了一家客栈休息半日后,临近晚时,吕彦带上蔡邕给他写的亲笔荐书一路打听着寻往左将军“皇甫嵩”府邸,吕布与赵风随行。雯烟、麝菲与绦容被吕彦派去打探风声,没有带她们同往。吕彦初来洛阳,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所能依靠的只有三女在此地掌握的师门势力与蔡邕给他的这封荐书。
寻到皇甫嵩府邸时,吕彦递上了名贴和蔡邕的荐书,守门家丁看了眼名贴,不敢怠慢,将吕彦等人让进门房休息。过了一会儿,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群青衣薄甲的家丁与纹襟绣裙的婢女徐徐走来,恭然分列两旁;人群后显出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这人身高八尺,虎背狼腰,剑眉鹰目,狮鼻方口,内衬武服,外罩锦袍,周身透着一股军人的彪悍气势;这人正是左将军皇甫嵩。
吕彦虽然没见过皇甫嵩,但见来人的气势也能猜出他的身份。吕彦连忙出来躬身施礼:“在下吕彦,见过皇甫左将军。”
“嘿…不错。”
皇甫嵩上下打量了吕彦片刻,突然笑道:“难怪当今天子宠幸将军,蔡大家也极力向我推荐,吕将军果然不凡,是个英雄人物,哈哈哈!”
“惭愧,惭愧,彦身微资浅,实不敢当皇甫将军称赞…”
吕彦笑了笑,正谦虚着,又一声爽朗的大笑响起。
“哈哈哈,吕公子,别来无恙乎?公子来的好快,可又作得什么好文章与老夫同赏否?”
吕彦看去,大笑之人正是一别月半的蔡邕。蔡邕自皇甫嵩身后转出,眉目间尽是笑容,正一脸欢喜的望着他。
“哈,蔡大家安好?”
吕彦笑着,连忙又是深深一鞠躬。
“好,好,一切都好。要是吕公子能现在就吟上几首新作,老夫就更好了。”
蔡邕欣喜的扶住吕彦,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就往府邸中去。
“呃…蔡大家。”
吕彦低呼。
皇甫嵩不以为意的掳着下颌的短髯,当先走在前边引路。入了中堂内室,三人落座;一番寒暄客套后,吕彦也不隐晦,直接表明了来意,将他遇到刺客的事情一一道来,自然,其中隐瞒了自己对朝党之争的猜测和三女的身份。
蔡邕听罢顿时忘了向吕彦索要新词的事,脸上一片忧虑神色,而皇甫嵩则捻着胡须沉思不语。
吕彦坦言道:“在下所以匆匆来京,就是想打听些朝廷的风声,刺客之事实在蹊跷。彦.一日不解,如坐针毡。在下一心保边境百姓安宁,不愿惹此无妄之灾。在下素知二位大人乃是朝廷忠贞正直之士,故此恬颜来求大人指点一二,在下也好知如何应对,感激不尽。”
蔡邕与皇甫嵩对视一眼。沉吟良久,皇甫嵩一击案几,忿声道:
“依老夫看,此事一:是十常侍所为。想那张让、赵忠之流把持着代天子拟旨传诏之权,而当今天子因将军大功,特下旨恩宠,封将军为剧阳侯,拜讨鲜卑校尉,十常侍惊惧,再难假传圣旨抹杀将军功勋,故此暗中加害将军,二:此事乃是外戚——大将军何进之谋。大将军何进与宦官争权,以为将军得天子恩宠乃是宦官在假借天子之手,暗中培植党羽。大将军明上不好争执,因此暗下杀手。”
吕彦听完皇甫嵩的分析,又将目光落向蔡邕,蔡邕嵩亦是点头。“阉宦蒙蔽圣听,把持朝政久矣,与大将军的冲突甚锐。老夫也以为刺杀吕将军之事乃是阉宦暗中所为,而大将军亦想将此职位谋入私囊。朝上争持未下,故暗中做此龌龊之事。”
吕彦听罢,不由得后背发冷,毛骨悚然。虽然吕彦早就有此猜测,但听到两位朝廷重臣做出肯定的回复,还是胆颤心惊。吕彦最怕的事情最终被坐实了,不管刺客是哪边派出来的,他都得罪不起;朝廷的党争就是一滩烂泥,一旦陷进去就如鬼缠身。
“求二位大人救我。”
吕彦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慌忙伏身拜倒,戚声恳求道。
“这…若解此事其实也不难,只是不知吕将军肯为否?”蔡邕沉思片刻后说道。
“请蔡大家明言,彦无不应从。”
皇甫嵩沉吟道“还是老夫来说吧。其实蔡大家的意思就是:吕将军可投靠朝廷中的重臣们,大司空杨彪,杨氏一族,或是大司徒袁逢,袁氏一族。杨氏、袁氏数代皆是世家公卿,朝中势力深厚,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将军得此二公庇护,想来大将军何进也再难加害,即便是十常侍之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也,求大人为在下引荐。吕彦并非贪生怕死,只是不想卷入此无妄之灾中,彦.只想留得有用身为百姓谋福,为国守边…”吕彦恳求道。
“唔,这到不难。来日寻得方便,便为将军引荐就是了。”皇甫嵩连忙扶起吕彦,温声安慰着。
“多谢大人,多谢。”吕彦连连感谢。
蔡邕一扫忧郁之色,朗声笑道:“吕公子的难处以解,是否可以谈谈公子最近又有哪些新作呀?”
“啊,这个,待在下想想…”
吕彦顿时张口结舌,苦笑不已,心想:“蔡老头,你也太心急了。”
………
吕彦勉强应付了蔡邕几首词后,狼狈不堪的告辞,离开皇甫府邸。
吕彦走后,蔡邕与皇甫嵩对坐良久,蔡邕道:“皇甫公以为吕彦其人如何?”
皇甫嵩淡笑:“率直之人,可为守土戍边之将,若处之庙堂,否则死无葬身之地,甚是可惜。”
蔡邕道:“我意如此,今后烦劳皇甫公多多照应一二,为国家留些栋梁骨血罢。”
“蔡大家客气了,某自当尽力而为。”
皇甫嵩摆手一笑。
……
且说吕彦,出得皇甫府邸后,心中极端忐忑不安,蔡邕和皇甫嵩的话另他心寒不已,吕彦暗想:“幸好我来的及时,总算不会落个身在危局而不知所以的下场,朝中势力纷杂,至少弄清形势就不会将自己处在孤立无援的险地…不知雯烟麝菲、绦容她们几个消息打探的如何了?”
正想着,腹中一阵饥鸣,吕彦这才想起去皇甫嵩府前还未吃晚饭,本以为能在皇甫嵩那里打打秋风,不料蔡老头竟然也在,张口就问他新作词赋的事情,害的他连打听蔡嫣儿的念头都兴不起来,这老家伙,当真是扫兴…
吕彦一想到蔡嫣就心中怏怏,无奈蔡老头却是道难过的门槛,当下只得收起思念,抬头四处寻找吃饭的地方,只见街前不远地一处酒楼红灯高挂,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吕彦看向吕布和赵风,却见此二人也正看着酒楼上心。吕彦笑道:“随某吃喝去。”
“谢大人!”
三人走入酒楼,跑堂的小二迎了上来,高声吆喝:“贵人到!”
吕彦随手丢给小二一锭银子,说道:“好酒好肉尽管来,剩下的赏你了”。
“谢大爷赏,几位爷,楼上请!”
小二顿时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将吕彦等人请到楼上角落间一处僻静的阁间后自去忙碌。
这时,楼梯响动,只见一蛾冠博带、腰配长剑的白面儒生走上楼来,径自坐在角落间的一处案几旁,后面又有一人紧随而至,这人头戴紫冠,身穿红袍,身材不高,眉目间却极有神采,宽额长眉,鹰鼻狮口,两只小眼目光如炬,熠熠有神。
只见这人一撩袍子,大大方方的坐在儒生身边,也不招呼小二只是嬉笑着说道:“先生若不与某相面,某就不放过先生,若是先生说得一二,在下今日就请先生痛饮一番如何?”
“汝这是何苦?汝之相貌乃是天机,某不可说,不可说。”
白面儒生铁青着脸,极不耐烦。
“嘿嘿,某今日非得叫先生说出一二不可。”
小眼睛之人嬉笑着纠缠不放。
“唉,苦也…”
儒生掩面叫苦。
吕彦坐在阁间,正好处于这两人的斜对面,看的清楚,吕彦心中好笑,这小眼睛的身上很有些后世之人的气质,虽然顽劣却不纨绔。吕彦正笑着,却突然心中似想起了什么。
此时,只见那儒生好象终于无法忍受小眼之人的纠缠,拍案叫道:“罢了,罢了,某就说与你听,汝听后且莫当真。”
小眼之人闻言立刻正襟危坐,欠身拜了一拜:“请先生解吾面相。”
儒生站起身来,目光落向窗外的茫茫夜幕,良久怅然道:“汝,治世之能臣…”
儒生话一出口,吕彦顿时如遭雷击,不假思索的大声接口道:“乱世之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