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叫卫兰,二老爷大哥家的老闺女,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已经好几年,过了年后饭店不忙了才回来,二姥姥忙着指挥几个人腾地方吃饭,一面给李青城介绍,并让他管卫兰叫小姨。
按辈分算是没错的,只是不用说出口想一下就让人牙疼,李青城打量下她的模样,大概就是十七、八岁吧,应该比自己还小,算一下二老爷都快六十岁的年纪了,那他的哥哥生下这个老闺女至少该是四十多岁的时候,也挺能干的。
李青城心中狎猝的想着,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坏笑,但随即就被自己吓了一跳,眼前这个小辣椒脾气是领教过的,要被她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定会让自己怎样在熟人面前下不了台,连忙伸手接过二姥姥递过来的一张烙饼裹摊鸡蛋,借转身找地方坐的机会瞥她一眼。
有些诧异的是卫兰一直低眉顺眼的给二姥姥打下手递东西,远没印象中的张牙舞爪,又想起刚才二姥姥给两人介绍的时候都没抬下头,象个羞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儿。
李青城咬口大饼慢慢的嚼,想是自己认错人了,不会的,脚下穿的仍是那双劣质高腰皮靴,大概走路姿势不正确的缘故,左脚后跟的外侧磨下去一大块很显眼,尤其她的脸庞,是包括母亲在内的卫家女人都一样的精致、高挺的鼻线,即便皱起来生气的时候都很动人。
那便是“阅人无数”记不得自己了,或故意装的,怕被自己揭了老底害怕,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李青城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干那样的事,李海田那天肯定是吃不上葡萄胡嗪。
“给”,李青城正嘴里噙着大饼胡思乱想,听得轻轻的一声言语,是卫兰双手端着碗盛好的面汤递了过来,“喔,喔”几声,嘴里叼住饼有些慌乱的把汤接过来,摇几下脑袋决心不再庸人自扰,蹲着挪的离菜食盆子近些自顾的大吃大喝起来。
很快吃的大饱,见剩的饭菜还多就想弄瓷实些好禁饿,撕块巴掌的的饼细嚼慢咽,二姥姥张罗着伺候两个男人吃饱了刚要坐下歇会儿,忽然“咦”的一声指向李青城的左肩膀,扭着脖子看一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把那里的羽绒服弄了个一寸多长的三角口子,几缕雪白的绒毛正从里面飞了出来,李青城心中叹口气,一件好衣服又被自己糟蹋了。
二姥姥更是心疼不已,把自己的袖口一翻找出根针线,凑过来让李青城转过去脖子、不许说话,开始缝补,大概是老眼昏花的缘故,还没几下就听着她“咝”的吸口凉气,回头看,二姥姥正左手掐住右手的中指,手指肚上挤出个黄豆大的血珠,原来扎在手上了。
“我来吧”,卫兰上前,非常柔弱的声音,边脱下笨重的棉猴露出里面的衣服是原来见过的那套廉价时装,大概是扎的不浅,二姥姥嘴里含着挨扎的手指头痛很快的让出了地方,卫兰接替她的位置正好到李青城的肩膀高。
脖子上的羽绒服被扯下一些正好感受到卫兰清晰的呼气,脸侧扭着看到二姥姥、二姥爷正各忙各的事,就眼珠往回、往下转,只看到乌黑的发际间一片白皙的头皮,鼻尖里闻到一股洗发水淡淡的清香味道。
大概是太用心的缘故,李青城的脚跟都不由自主的垫了起来,卫兰个子矮缝衣服变的不顺手,轻轻的把抓着的衣领向下一拉,“别动,小心挨扎”,就又细心的干起活儿来,李青城却趁机把脑袋转过来几分,看到了耳廓、一侧的脖颈,细腻的皮肤连着衣领里纤细的锁骨。
正走神间跟前的脑袋忽然往前一探象要扎到自己的怀里,李青城吓的一跳,却听得“咔哒”一下扣牙关的轻响,原来是卫兰伏在肩膀上咬断了缝好的线头,剩下的线顺手打个结交换给二姥姥。
这时二姥姥已把剩下的饭菜归置到一起分到两个碗里,见卫兰干完活儿就递给她一碗各自找个地方站着吃起来。
原来她们还没吃饭,自己刚才还二百五似的硬塞,李青城恨的直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可道歉的话又说不出口,好在两个人的饭量都不大,卫兰更是猫食一样挑了几口就算吃饱,等二姥姥也放了饭碗就一起收拾了到边上的水管下洗刷一遍收起来。
水管里是凉水,天气正冷,一双通红的小手冒着白气,卫兰把双手在衣服上沾几下就冷的举到嘴前哈气,李青城正觉着心疼,二姥姥撩起自己肥大的厚棉袄的下摆,让卫兰把手伸到里面去取暖。
饭后一只烟赛过活神仙,二老爷因为午饭没酒似乎有些遗憾,此时正懒散的靠在一个桩柱上吞云吐雾,李青城侧是歇下来后全身发乏,就赖在座的砖块加麻袋的座位上不想起来,反倒是两个女人勤快,二姥姥见牛棚里堆的青储饲料有些凌乱,就抄起把平板铁锹敛整齐了,卫兰想要跟着帮忙,见活儿不多,便推起了边上放的小推车从牛棚门口外往里继续倒饲料。
青储饲料是在牛场外的料仓里堆制、保存,用的时候先用拖拉机运到每个牛棚的门口,再用小车倒进里面来的,倒料用的是牛场统一提供的独轮小推车,李青城的记忆里自己小的时候农村里就用这个运东西,因为是独轮,不装东西就很难把握平衡,至了他都没学会使用,眼前用的虽说是用角铁、钢板焊的,比原先木制的看着要轻便许多,但想一下大冬天里的,手挨上去还不得被沾下块皮肉。
果然卫兰一接触车把就吸口气收回来,但双手来回的搓两下还是打定了主意,互相倒换着把袖口往下一抻,有一小截握到手心里当作布垫隔着把车推了起来。
“给”,李青城知道自己皮肤娇嫩,上午一开始干活儿就拿了切诺基上备的线手套,这时想起来忙从坐着的屁股下摸出来,还热呼呼的,觉着有些不雅,抖两下才递过去。
“谢谢”,卫兰犹豫下还是放下小推车,接过手套来看还干净,就是有些大,来回笔划两下套在了手上,倒没看到李青城是从哪里拿出来的,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的照面、打过招呼。
二姥姥使人不犯编算,卫兰倒料她也不跟着帮忙,只负责把运进来的东西归置一下拉倒,推几趟大概是身上热了,卫兰脱掉了掐腰的羽绒外套,露出里面毛海毛编的粉红色毛衣,与下面穿的黑色紧身裤子一起衬的身材苗条却又圆鼓,象一头跃动的小鹿一样的健美,李青城就想这该是经常劳作的才能保持住的身材,如果说与饭店中李海田认为的是同一个人,那她不是愚迟就是一个妖精。
二姥姥把铁锹往地上一戳,双手把住顶头象根拐杖似的撑住自己的身子,见李青城的眼光随着卫兰的步子来回移动,就开始介绍,“这丫头要强,命苦,爹娘死的早,两个哥哥又不是东西,从小就得自己管自己,再过两年找个好婆家也算出了苦海了”,李青城转过脑袋向后靠的舒服一些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听到。
过一会儿二老爷过完烟瘾也站起身来,三个人就都凑在一起干活儿,而李青城却竟真的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二姥姥怕他冻坏身子,犹豫一下想喊他起来回家去睡的时候,牛棚外传来看场子的老刘大嗓门的吆喝,说是县里来的客人有电话找,让到办公室里去接。
李青城惊醒过来,站起来大步往外走,牛棚门口正与进来接二姥爷烟的老刘错身而过,边往前走边打着招呼又扭头对李青城讲“县里的,是个女娃,问是你的什么人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