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拜见母后。”万贵妃宫内,朱佑樘正恭敬地向她行礼道。
“起身讲话吧。”万贵妃稍显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貌似温和地叫了一声。
朱佑樘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他这个名义上的母后,饶是他聪明过人,但久知眼前这个中年贵妃心肠之歹毒,他不过八岁光景,再怎么聪明,也禁不住心里一阵发虚。
眼前这个女人扮出一副可亲可敬的模样,但在年幼的朱佑樘看来,却是老虎扮猫的吃相。这万贵妃长得不过中人姿色,身材又是稍显肥胖,眉眼之间戾气隐现,而且好穿一身军服,却不知道父王如何喜欢跟这人在一起的。
朱佑樘心里对她畏惧,因此对于万贵妃的问话都是期期艾艾地回答着,让万贵妃青筋暴起,但又不好马上发作,只好耐下性子,叫人端上小吃。
万贵妃见到美食当前,拿出她当年对付朱佑樘他老爸的方法叫他吃饼,朱佑樘一个激灵,想起周太后和怀恩平时的告诫,便回答说,已吃过饭了。
万贵妃一怔,便端上一碗香喷的羹汤,宽和地对朱佑樘道:“皇儿,喝一碗母后亲自差人做的羹汤吧。”说罢便要喂给朱佑樘。
朱佑樘慌忙避开,一脸恐慌地反问她:“羹中有否置毒?”
他这句话一出,顿时气得万贵妃浑身肥肉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防备我、记恨我,如若将来当当上皇帝,怕不记恨我?”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歹毒精光,使了个眼色给周边的太监宫女。
旁边的太监宫女早在万贵妃的指使下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宫中妃嫔,对于万贵妃的眼色早已心中明了。当即端起羹汤便要强硬喂朱佑樘。
朱佑樘抵挡两下,张口大喊,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孩,此处又是万贵妃宫内,哪里会有什么人会听到进来。
万贵妃冷冷地看着这个年幼的太子,心里不禁起了一丝杀意。
事实上,在朱佑樘到来之前她都没有起任何杀机。对于已然过了生育期的她来讲,立哪个皇子都是立,关键在于听不听她的话,不听她的话,让很可能让她落个凄惨的晚年,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由不得她不考虑。
而今日找这个太子来,她的本意是想与他多多亲近,但却没想到朱佑樘却对她如此警惕戒备,让她顿时觉得被刺痛了。
自从朱见深登基以来,她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与委屈了?
然而她却从来没有自我反省的觉悟。请问她万贞儿,万贵妃,在宫内毒害了多少妃嫔?就连第一任皇后都被她吹枕头风吹到冷宫去了,现任皇后则只能像个缩头乌龟般躲在后宫里不出声,任她作威作福。可以说,这个皇宫里她惟一还有所畏惧的便只有当今皇帝的生母周太后了。
而对于朱佑樘来说,他的生母便是万贵妃所害,关于这点,他身边的太监宫女暗地里早就跟他暗示过了。另外,他也是由被万贵妃打入冷宫的前任皇后养大的,在这样的环境与背景里长大,对于万贵妃,他还能有半丝好感吗?
朱佑樘拼力挣扎着,但哪里架得住几个太监宫女的力气,只能含着泪水将羹汤硬吞了一口进去。
就在万贵妃把心一横,准备差人拿来药物之时,外面一个小太监禀报:“贵妃娘娘,司礼太监怀恩求见。”
“怀恩,他来这里做什么?”万贵妃挥一挥手,众人便停止了对太子的动作,但还是有个太监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
“娘娘,听怀恩公公说,是太后想念太子殿下了。”回答的中年太监瞥了一眼朱佑樘,见他方才惊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连忙又低下头去。
“哼早不来晚不来,莫非一定知道我会害她的孙子?去吧,把他叫进来。”万贵妃说完,转头盯着朱佑樘狠狠地道:“你敢在太后面前说本宫坏话么?”
朱佑樘恐慌地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畏惧之色。
万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太监放开他。
怀恩匆匆地走了进来,见面行礼后,朱佑樘本来就想扑到他身边的,被万贵妃一瞪,竟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怀恩见到太子脸上尤有泪痕,心里明白,当即借口太后想念孙儿,便将朱佑樘带走了。
回到周太后宫中,问起原由,朱佑樘却是不说。他的心里此时充满了对万贵妃的畏惧,哪里还敢说得出来,只是摇头流泪。周太后见他不语,又不好逼之过甚,只好命人好好跟着,绝不让他再去万贵妃宫中。
怀恩在一旁陪伴太子良久,见他紧闭地嘴巴突然喊出了“景清哥哥”四字,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眼珠一转,顿时想起了林景清,便连忙差人去叫。
而朱佑樘却仍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似乎刚才被吓得不浅。
怀恩叹了口气,一幕幕往事如放电影般闪过,那些熟悉的名字,却都已远去消失。
还有黑驴,这个保下太子的人,如今却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做着可怜低下的工作,而今虽然自己贵为司礼太监,却仍是胆战惊心地过着日子,这,何时才能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