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直就势起身,道:“见过钱大人,卑职初来乍到,以后还望大人多多照拂!”
“张兄弟这是说得哪里话来,你年纪轻轻,必是前程无限之人,怕再过个二三年,就该你照拂我了,呵呵!”钱平步目光闪烁,脸上笑容不减,可从他的眼睛里,却是看不出半点笑意的!
杨宇卓在旁道:“客气话留着以后再说。钱大人,人我交给你了,你多给关照着,别的话我也不说,等改日你有空,我请你喝酒,你可不要推辞啊?”
“呃……哪好意思让杨大人请我啊,得我请你才对,咱们哥俩儿谁跟谁,不分彼此啊!”钱平步笑道。说罢,他冲队后一指,道:“张兄弟,你先到队尾,等换完班,我再给你安排职司,咱们有啥话等会儿再说!”
张直哦了一声,走到队尾,学着其他侍卫的样子,把腰板挺得直直,心中猜着钱平步会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司,可别是开关宫门这种力气活!
就在这时,城上有人道:“晨曦已现,四海皆明!”宫墙上的灯笼立即被全部熄灭。
张直心想:“四海皆明,这口彩好,天下全是大明的。原来宫中熄灯也有讲究,要喊出口彩来!”
又听一个人叫道:“日月光明!”
下面的钱平步大声接道:“德播天下!”
随着这声喊,二百来名侍卫抬起左脚,用力跺下,发出整齐的声音。张直吓了一跳,不知还有这规矩,他抬腿稍晚,等落地时别人已经跺完脚,独独他一声啪,特有标新立异的感觉!
旁边的杨宇卓卟的一声笑,钱平步却没斥责,连头都没回,假装没听见!
宫门吱吱嘎嘎地打开,钱平步冲杨宇卓轻轻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当先进了宫门,身后大队侍卫抚刀跟随。杨宇卓冲张直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张直茫茫然地跟着进了紫禁城,进宫之后,侍卫们每个都到了一个站岗的侍卫身旁,交接换班,被替换下来的侍卫则在墙下整队,列队出了宫门,就算是下班了!
张直不知自己该站在谁的身旁,有心问问同僚,却发现大家都是目不斜视,竟是无人可问,幸亏钱平步走了过来,道:“你跟着我,我另有安排。”
张直道了声:“是!”低声对钱平步道:“原来换班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是先从侧门进来,然后慢慢换呢!”
钱平步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张兄弟不知宫里的规矩吧,晚上宫里一落锁,除非有紧急军情,否则是不许进出的,所以咱们是没侧门可以先进来的!来,你跟我到侍卫房来。”
张直看了眼各在其位的侍卫,竟然一个空位都没有,心中纳闷儿,自己顶的那个人,以前是干什么的?难不成自己只顶他的职位,却没顶他的岗位?
跟着钱平步进了侍卫房,房间里除了他俩,再无别人。钱平步道:“来来,张兄弟请坐,吃过早点没有,要不要我替你叫人送一份来?按道理来讲,咱们侍卫的早餐是不能在宫里吃的!”
张直心想:“说了和没说一样,你都说不能在宫里吃早点了,还问我干嘛!”他忙摇头道:“多谢钱大人,卑职不饿,昨天晚上特地多吃了些!”
钱平步没坐下,张直只好也陪着他站着。钱平步道:“咱们玄武门设有钟楼,每天计时,按理说每天早晚都要鸣钟一百零八次,只有在皇上不住宫时才停止鸣钟。但是呢,皇上自打登基后就没出过宫,事实上皇上他老人家从来也就没出过宫……”
“呃,皇上从没出过宫?”张直一愣,忍不住问出口,今年是万历十六年,按理说还没到皇帝谁也不见的时候,怎么说他没出过宫呢?
钱平步嗯了一声,不答他的问话,又道:“但负责计时的专人还是不能载撤的,一直保留着这个位置,可算得上咱们玄武门里最轻松的差事,什么都不干就能领饷,你说天下上哪儿找这好差事去,你是对吧?”
张直一咧嘴,心道:“好么,原来是要我去管撞钟,这不成和尚了嘛,幸亏那钟是不用真敲响的,要不然早上一百零八下,晚上再来一百零八下,光累也累死我了!”
果然听钱平步道:“张兄弟呀,我跟你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所以呢,有了好差事,我能不想着你吗?我看计时这个轻松活,就由你去做吧,你说好不?”
张直能说不好嘛,抱拳道:“卑职多谢钱大人抬爱,我又懒又笨,要让我干些具体差事,我还真干不好呢!”
钱平步干笑了两声,亲自带着他出来,去了钟楼。钟楼里面空无一人,想必是由于十几年不用,这里几乎算是废弃了,不过楼里的小屋倒是干净整洁,显见是天天有人打扫。
指着一个巨大的沙漏,钱平步道:“以后张兄弟你就负责看着这个沙漏就成了,当然不看着也成,反正也不用鸣钟,你只要记住上下值的时辰也就够了!”又嘱咐了几句,便下楼离去,留下张直一人。
张直摸了摸沙漏,又看看屋外那口巨大的铜钟,摇头叹息,杨宇卓算计得好,想让自己去给侍卫们穿小鞋,弄些升官的资本,可人家钱平步也不傻啊,提前下手,把自己给支到这钟楼来了,整个楼里除了自己谁也没有,这让他查谁去,总不能自己查自己吧!
他出了小屋,趴在白玉栏杆向外望,只见玄武门对面就是景山,此时朝阳初升,露水反射阳光,犹如一粒粒钻石相仿,远远看着成片的小亮点,倒也满写意的!
玄武门便是以后的神武门,在清朝为了避康熙帝玄烨名讳,所以才改称的神武门。做为皇宫的后门,自然是金壁辉煌,光地上的金砖就够瞧的了!
看了半晌,张直颇感无趣,没想到当侍卫的第一天是这么过的。无事可做,只好回屋对着沙漏发呆。
待到晌午时分,一个小太监给他送来午饭,张直有心问他几句话,谁知这小太监职位虽低,却乖滑得很,竟是一问三不知,啥话也没让张直问出来。
一直干坐到傍晚时分,下值出宫后,张直连忙跟上钱平步,道:“钱大人,卑职初来乍到,想请大人和兄弟们喝酒耍乐,不知大人可否有空!”
钱平步一脸苦笑地道:“哎呀,还真是不巧了,我家那婆娘这几日生病,我放心不下,得回去照看着。喝酒这事不急,咱们改日,改日我请你!”说完,也不等张直说话,转身就溜掉了。
张直明知对方是借故开溜,却也无法,有心再叫其他侍卫,可其他侍卫溜的更快,趁他和钱平步说话的功夫,竟跑得一个不剩,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张直长叹一声,弄了半天大家都知道我是东厂派来的人,知道我是来给他们小鞋穿的。赶情我在这里都臭了大街了,人见人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