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天已全黑，一弯娥眉月挂在天边，散发出荧荧的微光。柳冬等人跟断墙相距甚远，看不清楚搏斗中二人的相貌。
众人先前对与掌柜合谋将朝廷款项调包之人也有过诸般猜测，认为具备作案时机的，不外乎上官云林与卢狄、郭崇之、杨纶四人。
卢狄虽然被审查出来偷了两贯钱，不过他将大宗铜钱调包的可能却由此降了许多。毕竟，若是他掉了包，不必再行此画蛇添足之举。
剩下三人当中，郭崇之作案的可能最大，其亲卫赵七举报卢狄离队的行为，可以视作是转移视线并栽赃陷害之举。加上郭崇之身高体阔，搬起石头来最是轻松。
上官云林作案的可能就比较小了，一来他地位最高，家底也还比较殷实，作案动机不是特别强烈。二来作为主管的将领，他的责权最重，若是铜钱出了纰漏，无论是不是他做的，他都脱不了干系。
至于杨纶，一直行事低调，一言不发，衙役绑缚他时也主动配合，一副宠辱不惊的坦然样子，是以他作案的可能性自动被众人忽略了。
柳冬与鞠惟义走到断墙边，借着衙役手中的火把光亮，终于看清楚二人模样。但见墙边站立那人虎背熊腰，正是郭崇之。而地上兀自不停翻滚的那人，却赫然是杨纶。
郭崇之倒也罢了，这杨纶真是大出众人所料。柳冬心下汗然，看来人真的不能貌相。这杨纶身量不甚雄伟，而且生得斯文秀气，让人一见之下好感大增，不料竟然做出这样事来。
而且，从青石被发现后，杨纶与其他三人一道，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可他一直神色如常，无论是审理卢狄偷窃两贯铜钱，还是大小青石合缝，此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人心理素质之强，让人思之乍舌。
鞠惟义命人将杨纶与客栈掌柜按在地上，先打了一通板子杀杀威风，然后严辞喝问两人有无其他同伙。
客栈掌柜今天不知道挨了多少通板子，屁股早就稀巴烂了，一个劲地否认。杨纶也认命般地认罪伏法，并说他与客栈掌柜只是临时起意，为保密起见，并没叫第三人参与。
鞠惟义雷霆盛怒，喝道：“事到临头还敢砌辞狡辩，那大青石起码有六七百斤，就凭你与掌柜二人这种身板，如何能搬得动。左右，给本官狠狠地打！”鞠惟义在心下加了一句，若是那郭崇之与杨纶易地而处，本官倒也能信他三分。
柳冬却看出了端倪，微微一笑，正要打断鞠惟义，不想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雯率先开口了：“我认为光凭他二人就能做得到。”
“哦？你此言何意？”鞠惟义疑惑地问道。他一直忙于办案，没怎么留意同行的上官雯。在他看来，这个小姑娘一直跟着上官云林，定是他的女儿或者侄女什么的，而且定然甚得上官云林宠爱，不然不会出公差时也要带出来――这种事情也只有上官云林这么昏庸的人才做得出来――，而且屡次出言插话都没有被上官云林喝退。
柳冬冷眼旁观，觉得鞠惟义此人的魄力确实有些欠缺。估计他压根不是重视上官雯的意见，而是纯粹出于好好先生的习惯使然。要是韩尚德在此，定然容不得上官雯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插话吧。
上官雯可不管这些，脆声说道：“你看那边。”
鞠惟义顺着上官雯的目光望去，但见大青石原本所处的位置旁边，还有一块小一号的石头。
鞠惟义疑惑不解，问道：“这块石头有何不妥？”
上官雯心下鄙视了鞠惟义一番，走到石头旁，指着旁边地上一个棍状的凹痕说：“他们二人定是手持铜铁棍子，以这块石头为支撑，将大青石撬过去的。”
鞠惟义探询的目光看了杨纶一眼，杨纶点了点头，一名衙役更是在客栈掌柜的指引下，寻到了一根铜棍，上面还有些许石屑。
连同柳冬在内，众人均对上官雯心思之灵活钦佩不已。
一桩涉案金额高达数十贯的大案就此告破，众人的心中俱是欢喜不已。上官云林等人可以稍微减轻一些罪责，心下也不无欣慰之意。鞠惟义等法曹衙署的官吏则是职责所在，案子破了，心里觉得轻省多了。
而柳冬心下想的却跟他们不一样。官府下拨的款项是补偿去年赈灾与今年的预防用的，大半都要靠柳冬落到实处。若是平白少了数十贯，柳冬用起钱来难免捉襟见肘。
鞠惟义吩咐衙役将郭崇之等人松了绑，同时将卢狄、杨纶并客栈三人分别捆在马背上。
他又让衙役从民户中寻来两辆大车，将得而复失的铜钱，以及大小三块青石并铜棍等一干涉案物证拖了回去。
柳冬等一行人纵马奔驰在回深州城的路上。月亮逐渐升起了一些，夏夜舒爽的凉风吹拂在众人身上，给这些饥饿困倦的旅人消除了一丝疲乏。
上官雯依旧骑马伴随着柳冬左右。
其时夜幕沉沉，天中繁星似锦，山前新月如钩。朦胧的月光涂抹在上官雯窈窕轻盈的身子上，似实似虚，亦真亦幻。
柳冬看着上官雯迷蒙的小脸，但觉她眼眸中的灼灼光华，如明月一般眩目，让沐浴在月光中的柳冬，如同鱼儿一般在粼粼波光中游荡，心神俱醉。
柳冬一时忘乎所以，脱口而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上官雯嫣然一笑，应声和道：“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上官雯念完，似觉不妥，脸上微微一红，纵马疾驰而去。
柳冬哈哈大笑，拨马跟上。
注：柳冬与上官雯应和的诗句，语出《诗经•陈风•月出》，非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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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三更
到今日为止，作者已经连续四周一日三更了，心力有些交瘁。从明天开始，将恢复一日两更的进度，见谅
诸位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