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怀吾离开郢都后,并没有按照王夫人给他说的路线,一路北上,而是顺着长江西行,准备先入巴蜀,在转道咸阳。
在后世的考古发现和文献资料中,古巴蜀文化在陶器、青铜器、金器等方面都有着比较大的成就与发展。但由于历史认知的局限性,对巴蜀文化的认识有许多重大问题模糊不清。
郑怀吾对这些问题有着很大的好奇,既然有机会来到这里,不如先去巴蜀之地看看,也许这一趟下来,可以解开心中的一些疑团。
他毅然决定转道西行入蜀,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决定,使他暂时摆脱了齐烈等人的追杀。
不知不觉间,一夜寒风吹来,把不冷不热的秋天吹走了。冬天追随着寒风的脚步,降临在巴山蜀水间。
离开郢都已经两个多月了,若是选择王夫人说的路线,只怕现在已经快到咸阳。然而此时,他才过了夷陵、秭归、建平,进入巫山。
山腰上,只有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小道,为了不掉进深涧,郑怀吾小心翼翼地走着,思想和精力全都集中在了脚下。穿过小道,来到一处稍微平坦些的地方,他刚松了了一口气,腹内立刻响起一阵饥鸣声,突然传来的虚脱感使他四肢无力,浑身冒出了一身冷汗,踉跄几步,坐到地上。
入山时采买的食物在早上就已吃完。郑怀吾忍受着胃里边隐隐传来的绞痛,暗自哂笑一声:记忆里,这么些年来,自己还是第一次尝到饥饿的滋味,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他不甘心地将包袱打开,想将它再次搜寻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拉下的地方可以找出干粮。可惜,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依然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只得将包袱系好,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入山这么多天,想来也应该快要走出去了。乘着天还没黑,先翻过这坐山头,或许前面就会有村寨出现。
他爬起身,向前走去。艰难地来到山顶,向下一看,顿时欢喜莫名,前方山坳里真的出现了一个不小的村寨,此时正是晚饭时分,寨内处处炊烟袅袅升起,引得他猛地吞了几口口水。
想到马上就可以找到吃的,他的浑身又充满了力气,大步向山下走去。
堪堪来到村前,他又猛地停下了脚步,伸手往钱袋里掏了掏,心中的喜悦立马又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想起来,入山前,采买完食物及一些山里边用到的器具后,身上只剩下了三枚铜钱。
入山前买完东西后,他对身上只剩下三枚铜钱倒也不怎么在意,反正过了巫山,前面就是鱼复了,到了那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此时他腹中饥饿难当,急需钱去买食物,看着手心里边的三枚铜钱,一种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这么些年来,从没有想过钱够不够用的问题,就算是在郢都时经商失败,身无分文时,自己也没怎么在意过,现在想来,不是自己想得开,实在是没有尝过没钱用的滋味啊。
离开郢都时,自己曾下定决心要融入这个时代,可这一路过来,自己又是怎么做的?用钱时毫无计划,花钱时不知节制,依然再按着这么些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行事。
看来有些事情想到是一回事,该怎么去做,又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紧攥着三枚铜钱,找了个地方坐下:罢了,如今已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还是认真想想该怎么养活自己,就将这作为我融入这个时代的开始吧。
他开始在脑海里梳理着,有哪些营生能够去做。然而想来想去,却发现每想到一样,他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靠着超越这时代两千多年的见识是可以忽悠一时,可要真的深入去做,又是一窍不通。
他越想越觉得气馁,“难道我真的不能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你坐在这干什么呢?”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郑怀吾回过神来,只发现眼前原先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双小巧玲珑的素面麻鞋,再抬头一看,一名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前。
女孩笑盈盈地看着他,扑闪着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探寻的目光。虽然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可是那温柔的声音再配上这甜美的笑容,却使得郑怀吾那颗茫然失措的心一下子有了倚靠:还有人在关心我,我并不孤独。
他看着女孩,犹豫着说道:“我刚从山那边过来,想在这里找村民们卖点吃的东西,可一摸钱袋才发现,我只有三枚铜钱了。”
女孩一听,咯咯笑了起来,清脆的声音不断温暖着郑怀吾那颗彷徨的心。见女孩笑得开心,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大事呢,半个时辰前我从村里出来打水,就见你呆呆地坐在这。原来是刚从山那边过来,吃食都在路上吃完了。没关系,走,随我回去,我让爷爷给你弄些吃的。”
“这合适吗?”
“这有什么,这里时常会遇到向你这样刚从山那边过来的人,有些人也和你一样,吃食都在路上吃完了,就在这里采买一些。”
“可是我只有三枚铜钱,怕是不够啊。”
“哈哈,我又没问你要钱,你何必怕付不起账呢。走吧,别呆坐着了,出门在外,总会遇到些难处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快随我来吧。”
女孩的邀请,无疑给郑怀吾的心里边投来了一缕温暖的阳光,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最能体会到别人的善良和关心有多么的珍贵。他不再犹豫,站起身跟着女孩向村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