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总是匆匆而过,转眼己是三月。
秦清和李瑜依然没有离开京城。并不是萧璟的话让秦清改变了主意.事实上她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暗嘲:莫非我要乖乖留在京城,等你随时改变主意随时下刀?
那天晚上周济人果然吃到了他念念不忘的西湖醋鱼,还小酌了几杯陈年桂花酒。酒酣耳热之际他斜睨着秦清:“丫头果然没吹牛,手艺不凡!不过----以前我提起西湖醋鱼的时候你都没吱声,今天突然这么勤快?嘿嘿……想要老夫做什么,说吧!”
秦清也不客气,笑眯眯的把计划说了,李瑜在旁边听得一怔,深深的看着她.周济人叹一口气:“唉,其实你这个主意我想了很久了,什么规模效应,造福于民,很有道理!”秦清一喜.谁知周济人却续道:“奈何没有本钱啊!”
此话一出,秦清差点跳起来:“第一神医啊,没本钱?!”周济人兀自揉着脑袋叹气.旁边的小徒方明解释道:“师傅虽然给那些候门巨富诊病收费高昂,可是更多时候却是给穷苦百姓义诊,有时候连药费都不收。医馆上下这么多人,这些年来也就是略有节余。最近扩建医馆,连最后的存银也花出去了……”
秦清欲哭无泪——这人作弄她的时候多惬意啊,没想到竟是个自掏腰包为人看病的大好人!难怪京城百姓那么尊敬他……周济人安慰道:“最近我给那些达官贵人看病已经来者不拒了,也攒了些银子……不过奇难杂症不是天天有,估计还得攒三五个月,应该就够再开家分馆了……"秦清一脸沉重.
"丫头,你很着急么?”周济人奇怪的问。李瑜也担心的看着她,突然弄这么一桌好菜好酒,说要帮周济人去外地建医馆,事先一点音信也没有,出什么事了?
察觉到李瑜的目光,秦清赶紧笑道:“茶馆月钱这么低,我当然着急啦!帮你建医馆可不是容易的工作!你一定不会只发给我那么一点工钱吧?”
周济人瞪着她:“咦?我以为你是心系天下患者,义务帮忙呢!”秦清一头黑线,方明笑出声来,李瑜细细打量秦清的表情。
秦清想想,那人看来暂时不会再为难我,三五个月应该没有问题吧。展颜笑道:“好吧,那先生你快快努力赚钱,几个月之后你就是我和李瑜的老板啦!”方明噗哧一声,李瑜敲敲她的脑袋,周济人怒目:“原来天下还有这样的伙计!”
回家的路上,李瑜轻轻的拥着秦清:“清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要急着离开京城?”秦清早有准备,毫不在意的笑:“哪有什么事啊?每天三点一线的,大家都对我好得很----你看今天掌柜的还给我准假呢!”
李瑜凝视着她的眼睛:“那你为什么突然请假?突然要帮周先生办分馆?”
秦清皱起眉头:“因为茶馆的工作太无聊了嘛!完全没有创造性!又没有钱赚!说书的故事虽然挺好听,可是有些故事都听了快十遍了,他一开口,我脑袋里就开始自动重播……”
李瑜不语,毫不退让的看着她的眼睛。秦清嘟着嘴:“今天下午客人少,实在太无聊了,我又突然想到这个主意,心里一兴奋,就跑回来啦!我就任性了一次,下次不敢了,你别骂我嘛!”李瑜专注的目光好像要穿透伪装直望进她的心里去,秦清有点心虚,她将头埋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撒娇的摇着。
秦清的头在李瑜的胸口轻蹭,青丝摩挲着他的下巴,李瑜轻轻叹口气:“清清,有事不要瞒着我!”秦清在他怀里摇摇头,抬起脸来,亮晶晶的眼睛望住他:“李瑜,我擅作主张,你不会生气吧?”
李瑜摇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我只怕你有事不让我分担。”
秦清心里有点泛酸.正是因为他待她这样好,她才更不能让他担心。她踮起脚尖,吻吻他的嘴角:“真的没事,李瑜,别担心我!”伸手揉揉李瑜的眉心:“别皱着眉头嘛,像个小老头!你不开心,我会心疼的!”
李瑜还是一脸不放心的表情。秦清扯扯他的衣角,做个鬼脸:“李瑜,笑一笑嘛,我最喜欢看你笑了……帅得不得了!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笑的时候,我都要偷偷看看周围哦,生怕被别的女生看去了,嘿嘿。”李瑜终于被她逗笑,无奈的摇摇头.秦清立马夸张的转动脑袋四下张望。
李瑜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叹道:“清清,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漆黑的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两个人静静的依偎着,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光。那时候每当分别,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雪地里,默默的拥抱着彼此,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那一刻,永远不用松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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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气温开始回升,阳光也多出来几分暖意.人们换下厚重的棉袄,着上了初春的衣衫。萧璟在忘忧楼的雅间里慢饮浅酌.他挥退弹琴的美人,斜倚在窗口的软榻上,看着朱雀街的热闹场景,用冷冷的眼神俯视这营营碌碌的众生百态。
太后寿辰后的第三天,赵国的使团便离京回国,萧湛硬是将萧璟拉了去送行。慕容晴看到他的时候,失落的神色一扫而空,眼里闪过惊喜的光芒.不过他也没有漏掉慕容琰戒备的眼神。
送别的过程他未发一言,慕容晴脸上的光彩又黯淡了下去。临别的时候,她突然咬咬牙走到了他面前,众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到萧璟面前:“那日殿下未将图案说明,无双只能照贵国流行的款式而绣,手工粗陋,望殿下不要嫌弃!她的神情坚毅,带着一丝决然。
萧璟神色未变,淡然浅笑:“公主美意,萧璟感动。然而在下无德无能,不敢愧领,还请公主见谅。”慕容晴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她直直的看了萧璟半晌,忽然展颜一笑,将荷包掷在地上:“罢了!”
萧璟却弯下腰去,将荷包拾起:“此物乃是公主心血,岂能委于尘土?还望公主妥善保管,留待……”这话和那日他在御花园所言如出一辙。慕容晴凝视着他的眼睛,面色惨白:为什么?
萧璟一笑,将荷包放回她手中,施礼告辞。擦身而过的时候,慕容晴听见他在耳畔轻语:“本王他日来取。”慕容晴浑身一震,萧璟已飘然而去。
思及那日情形,萧璟的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
朱雀街上突然一阵喧哗,打断了他的思绪。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人高喊:“闪开!马受惊了!”一匹红色的骏马从南向北疾驰而来,骑手早已不知所踪.道上摊贩行人纷纷闪避。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却似被吓傻了一般站在道中,一动不动,眼看马蹄就要踏到他的身上。
眼前的情景和记忆中的一幕蓦然重合.萧璟眼前一片血红,失声痛呼:“不要!”一个绿色的身影突然从道旁扑出,将男孩合身抱住,迅速的向另一边滚去——然而马蹄已然落下,眼看两人均难以幸免,两旁路人纷纷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蓝色的人影落在马背上,双腿狠狠夹住马身,抓住马缰全力一提。马儿吃痛,长撕一声人立起来,蹄下的人趁势安全的滚到一边。惊马终于被制住,人们纷纷仰头打量马上的人,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叹声——马上的男子一袭蓝衫,身形轩朗、俊美无俦,举手投足间风采卓然。
男子跳下马背,走到一大一小两人身边,伸过手去:“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绿衫女子将孩子扶起来,然后一手揉着腰背,一手抓着男子的胳膊哼哼着站了起来。两人照面,俱是一惊!
“秦清?”
“逸之?”
秦清揉着腰,坚硬的石板地硌得她浑身生痛,电视里轻松的动作操作起来真不是那么容易一气呵成的。刚才事发突然,眼看着马蹄就要踏上小孩的身体,秦清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线,鬼使神差的就扑了过去——自己一向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英雄啊!马蹄从上落下的时候,秦清心里惨叫:“冤枉啊!”
沈逸之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关切的问道:“秦清,你没事吧?”
秦清惊魂未定的:“当然有事啦,我差点就死了!舍生取义啊!”沈逸之看她这样,知道是没有受伤,笑了笑,正想说话,却被一个女人打断了。小孩的母亲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事发的时候她吓傻在当地,这会儿终于拉着孩子走了过来:“谢谢这位姑娘,多亏你桐儿才能得救……”
秦清看着她,心里那个气啊!——自己差点就上了新闻头条:见义勇为,二十一岁女子为救落水儿童不幸身亡!她瞪着那个年轻的母亲:“现在过来道谢?!你刚刚干什么去了!这是你亲生的孩子吧?你是他亲妈不?出事的时候你就在一边看热闹,现在看完啦!精彩不?!要不是我犯傻冲出来,要不是他刚好出现,你现在过来收尸啊?!”
秦清深呼吸一口:“要不你就把孩子带好,别让他乱跑!要是管不好,出事的时候自己赶紧跳出来救!不是每次都有这运气……”那女人目瞪口呆,泫然欲泣,沈逸之扯扯秦清,秦清看看他,终于收了口。
那捡回性命的男孩子桐儿一直睁着一双大眼睛仰头看着秦清,这会儿见她停下来,才脆生生的说道:“谢谢姨姨!”秦清这才注意到这个她“舍身”救出来的孩子,那么一双无辜的大眼望着她,再有多少牢骚她也发不出来了,她只得无奈的挥挥手:“算了算了,不用谢了!孩子吓着了,赶紧带他回家吧!”
母子俩千恩万谢了一番,终于走了。沈逸之捧着肚子闷笑:“秦清,刚刚我正想夸你巾帼英雄呢!勇敢过人,身手敏捷……现在看来,你好像不是情愿的啊!”
秦清被他一笑,彻底没了脾气,她拍拍胸口,苦着脸:“我也不是不愿意救人,见着小孩子被踏死谁忍心啊?可我没想拿自己的命去换啊!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是马下冤魂了!唉,冲动真的是魔鬼啊!”沈逸之只是笑。
秦清忽然跳起来:“哎呀,忘了道谢了!你现在可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得好好报答你……来清凉居吧,我请你喝茶!你现在有空吗?”沈逸之含笑点头,两人一边往清凉居走一边说话。
“秦清,你怎么在这里?”
“嗯?我在清凉居做跑堂啊!刚刚出来替掌柜办点事。”
“……”实在不像啊。
“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嘛!逸之,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跑堂的?”
“不敢不敢!……”
“对了,你不是离京了?怎么又回来了,你当时的语气好像三年五载都不会回京一样……”
“爷爷生病了,我回来看他。”
“啊……老人家没事吧?”
“已经快好了,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差点下不了床。”
“老人家就是怕过冬,得小心一点!”
……
走到清凉居门口,秦清打量一下沈逸之,他今天穿着一袭湛蓝的长袍,整洁清爽却并不华丽,可是这并没让秦清忘了前两次见面时他那一副贵公子模样。沈逸之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站在茶楼门口,朗朗笑道:“见识一下敢请你的茶馆是什么样!”说着毫不介意的走了进去。
秦清灿然一笑,跟上去,对迎上来的小赵说:“这位客人我来招呼,算我帐上,从月钱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