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冷静的转过身看着孔斌,孔斌面露愧色,低声道:“殿下对孔斌的赏识之恩,无以为报,此间事了之后自当一死谢罪。”
台下两声惨呼,跟随萧璟的两名护卫中箭倒地,方才靶场的军士拉弓搭箭射向詹思元等人,一干护卫迅速抽出兵器,奋力扫落来箭。
台上孔斌沉声道:“还请殿下解下兵器,束手就擒,梁皓等人安然离开大元之后,便会放您离开,我以性命担保,绝不伤您毫发。”
萧璟一笑:“你这么有把握可以拿下我?”话音未落,台下局势骤变,弓箭手忽然停止了射击,叛军一阵扰动之后向中间聚拢,史迁带领的大批人马眨眼间已将校场团团围住。
詹思元和钟琴见机,迅速砍倒身侧的叛军,脱出身来,便立即向竞技台奔去,台上的叛军未得命令不敢动手,两人一转眼便站在了萧璟身前。
史迁走进校场,面向竞技台禀道:“殿下,各营的叛党皆已平息,总共拿下十三名叛将。”声音缓缓传进每个人耳里,台下叛军微微骚乱,孔斌脸色一白。
萧璟看一眼孔斌,目光环视一圈台上台下的叛军,说道:“这里每一位都是大元的将士,每日辛苦操练是为了有朝一日为家国而战,而非自相残杀。本王知道各位都是受梁皓挑唆,无心之失,本王承诺,今日之事只诛首恶,你们只要放下兵器,一律既往不咎!”
台下再次骚动,但是不过眨眼功夫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梁皓不知何时站在了叛军里面,刀子一般的目光直射向萧璟:“宁王殿下就这么胜券在握?”
萧璟平静的回视他,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寒的笑意:“宁王殿下轻而易举的就破了我的部署,拿下了我的人,果然是料事如神,不过我还替殿下准备了一件礼物,恐怕是殿下怎么也想不到的……”
萧璟看着他森冷仇恨的眼神,心里突然一紧,莫名的感到不安。校场的四周都插着高高的旗杆,今日无风,大幅的旗帜搭在杆上,根本没人注意。梁皓冷笑一声,手掌一挥,校场最偏僻一角旗杆上的大旗忽然从顶端飘落,一个淡绿色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旗杆上吊着的人身形娇小窈窕,双手被缚在身后不能动弹,嘴里塞着粗布,双腿被麻绳紧紧缚住,从旗杆顶端倒吊下来,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散在空中。
萧璟心里猛地一痛,浑身轻颤。钟琴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詹思元细细察看萧璟的表情,目中神色变幻莫测。校场内外的兵士全部抬起头,愣愣的望着旗杆上的女子,孔斌冲梁皓低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梁皓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你爹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你若还想救一家老小的性命,最好赶紧动手将宁王擒住!”孔斌身体一震。
梁皓再次转向萧璟,桀桀笑道:“殿下只要动一下小指头,您这最爱的小妾身上立刻便会多几个对穿的窟窿。”他森冷的目光扫一眼蓄势待发的詹思元等人:“让其他人也乖乖的站在原地——要是不小心吓得弓箭手失了准头,射断了那根细细的绳子,美人头下脚上的掉下来,碰个脑浆迸裂的话,就太难看了。”
萧璟咬紧牙关,死死的握住拳头,思绪一片狂乱。
宁王萧璟在大元的百姓乃至皇帝、外戚心中一直都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形象,但这和懦弱无能、轻重不分是有区别的,而事实上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萧璟的才华和能力,这也是为什么百姓们对他的风liu韵事津津乐道、萧承迟迟不肯放他回到封地、冯氏对他屡次试探而沈氏多年观望的原因。
萧璟想要隐藏的只是自己的野心,他的目的是让萧承放弃、冯氏松懈、沈氏安心,而民意兵力却是他将来夺嫡的砝码。为了爱妾违逆皇命、铲除梁党,虽然让人不可思议却不伤大雅,后者更甚至为他赢得了吴郡的民心;然而他身为亲王和吴郡都督,若是为了爱妾在三军面前束手就擒、放走叛党却一定会导致军心尽失,人人唾弃,多年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他不可以向梁皓低头!
可是秦清!秦清的丽颜仿佛就在他的眼前,她的笑脸、她的愁容、她的泪眼,她的一切一切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刻在他的心上。每日的伪装算计是为实现夙愿,而她却是他生命里的一抹真实,沉寂的心随着她的一颦一笑砰然而动,他听到生命的声音。他不能忍受失去她的痛苦和黑暗!
萧璟眼也不眨的凝视着校场上方那浅绿色的纤细身影,幽黑深邃的双眸里显出激狂的神情,整个人却像雕塑似的一动不动。詹思元一直密切的留意萧璟的脸色,见状心里大惊,他的神色不断变换,最终现出一抹毅然。
梁皓朝台上的叛军大喝一声:“还不动手?!”十几个人立即向萧璟三人围拢过来,钟琴犹疑道:“殿下?”萧璟浑身绷紧,詹思元一跃而起,手中长剑闪电般向一个叛军刺去,当即命中心脏,那人烂泥般倒下,围过来的叛军一滞,止住了脚步。
萧璟嘶声厉喝:“詹先生!”詹思元头也不回:“思元绝不能见您自毁!您无法决断,便让思元替你行这万难之事,事后任凭惩处!”手中长剑一挽,又是一名叛军倒下。
梁皓低吼一声:“孔斌,还不动手?!”孔斌身体一僵,踏前一步,手按剑柄却迟迟不能拔出剑来。
梁皓狞笑:“看来殿下还不相信梁某的话!那就让梁某表示一点诚意!”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一名叛军立即拉满弓弦,一只羽箭离弦飞出,射向秦清的肩膀。然而箭到途中,一道银光迅疾飞过,羽箭断为两截落到地上。
同羽箭一道落下的是萧璟的软剑,剑尖扎进地里,剑身不住抖动,嗡嗡作响。梁皓看着眼前的宝剑,脸色突变——梁超当日便是被它钉死在案几之上!
爱子惨死的情形无比清晰的映入脑海,梁皓双眼发红,惨笑一声,蓦地抓过身旁叛军的弓箭,瞄准秦清,三只羽箭迅捷无比的射向她的胸腹要害。
事出突然,萧璟手上再无长剑可以阻止,眼见羽箭射向秦清,他的大脑骤然空白,胸腔里的空气似乎瞬间被抽空,双脚本能的向秦清的方向踏前一步,双目尽赤,失声惨呼。
眼见三只羽箭便要贯穿秦清的胸腹,场上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佳人香消玉殒看来已是无可挽回的结局,然而就在此刻,局面却突然出现了令人瞠目的转折。
台上台下忽然各自飞出三只羽箭,速度之快远胜梁皓,六只羽箭破空划过,就在梁皓之箭即将触及秦清身体的瞬间,追了上去。九只羽箭从半空坠落,校场内外一片惊呼。
竞技台上,孔斌面无表情,一直负在背上的弓不知何时提在了手里。梁皓顾不得追究台下三箭的出处,盯着孔斌厉声吼道:“你做什么?!”
孔斌面色发白,握着弓的手上青筋突起:“你罪大恶极,本就当诛!你不肯伏法,胁迫我父子助你挟持宁王,意图叛国投敌,更是罪该万死!如今竟然还用如此下作手段,无耻之极!我孔斌堂堂男儿,岂能为你这奸险小人所用?!”
梁皓脸色铁青:“孔斌,别忘了你爹现在也在他们手上!”
孔斌脸色苍白,神情却渐渐平静下来:“他若非自己贪赃枉法,也不会被你胁迫,犯下这样的谋逆大罪。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继续助纣为虐。”
其实梁皓并不指望真的用秦清胁迫萧璟束手就擒,他的计划是用秦清分散萧璟的注意,牵制他的行动,让武艺高超的孔斌趁机动手将之制住。如今孔斌阵前倒戈,他只能孤注一掷,恶毒的看着萧璟:“既然殿下不顾爱妾的性命,梁某便成全……”
梁皓话音未落,校场之中突然又是一片惊呼,台下叛军之中,方才发出三箭之处,此时再次飞出一只羽箭。羽箭斜飞而至,射断了秦清上方的麻绳,绿色的人影迅速下落,校场内外一片抽气之声。
与此同时,一个灰色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踏过人群,掠向秦清所在的旗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