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刘老师早上醒来后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在昨天晚上迎着风雨走了很长一段路。自从魏小来一睡不醒,刘老师恨不得让时间凝固,甚至最好是时光倒流,他正在和时间赛跑,也可以说正在和魏小来的生命赛跑,他有点儿怨恨自己的兄弟,没有一个交待就转身离去,给他留下无数难解之迷,他从一个学者快速演变成了酒鬼、骗子、小偷,还有可能变成罪犯,这个坠落的过程实在太快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人到中年,最大的压力就是时间,说白了就是享受的时间,他可以用来享受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许生命的列车已经靠站,他还只能在站在车窗前欣赏外面的风景,那一片永远不属于自己的风景。四十岁的人,只要踮起脚尖,就能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归宿,他不能骗自己,对于他这种人,时间比生命更重要。
刘老师睁开疲惫的眼睛,他扭头看见妻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画眼,一幅轻松愉悦的样子。妻子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说,你昨晚去哪儿了?身上全是土,是不是又喝酒去了?魏小来都没了,你这么快就找到一个酒友,看你能的。说完又转过身接着在脸上抹这抹那。刘老师长长出了一口气说,你闻见我身上有酒味儿吗?小来没了,我哪还有心思喝酒?妻子笑着说,你那一身土是哪儿来的?是不是翻墙头让别人发现了?刘老师瞪大眼睛撇了妻子一眼说,你看我这身子骨还能干那种事吗?妻子走过来坐在床边,用手狠狠地捏了一下刘老师的鼻子,笑着说,量你也不敢,小心我也让你变成魏小来。刘老师忘掉身上的酸疼坐了起来,不解地问,你怎么让我变成魏小来?妻子不以为然地说,很简单,让你睡着了再也醒不了,你也就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了。说完起身要走,却被刘老师一把给拉住了。妻子假装生气地说,讨厌,我刚化好妆,说完顺势又倒在了刘老师的怀里。
这个岁数的夫妻还有如此的情调真是难得,两个人面对面看了几秒钟,同时把嘴唇伸向了对方,轻轻缠mian之后,刘老师好像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悄悄地说,如果我有一天像魏小来一样,你会认为我是睡着了吗?妻子娇娇地说,你想死啊,那种睡觉和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烧了算了,还占着地方,让大家心里都不安。刘老师说,可魏小来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呢,我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妻子惊讶地说,你们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还有什么事瞒着你?刘老师把嘴凑到妻子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妻子吃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小声说,是真的吗?刘老师重重点了点头,妻子说,你想怎么办?刘老师只说出了一个字,找。妻子好像一下子明白了,神秘地说,我知道你身上的那些土是怎么来的,不过你可要小心,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来。刘老师高兴地说,不会的,只要你能和我一条心,这件事就好办了。妻子一下子来了激情,趴在刘老师的耳边小声说,我的人都是你的了,还能和你不一条心?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老公,我想和你。。。两个中年人第一次在早晨的阳光下急不可待地溶到了一起,据说早上锻炼有助于身体健康。
刘老师在爱的滋润下顿时精神焕发,他换了一件时尚的外衣,轻轻松松地走出了家门,妻子的爱抚仿佛给予了他无穷的力量,更确切地说是给他壮了胆,进而心中充满了自信,这也是夫妻生活的最高境界。他远远地看见“短期死亡实验馆”那栋白色的房子,深色的窗户里人影晃动,那里有他的客户,一个个不曾蒙面的男人和女人。其实他已经学会不用眼睛去观察客户了,只要面对面说几句,对方的想法基本上被他了解一二了,戴面具本不是他的主意,他喜欢直来直去,但魏小来执意要这么做,为了使那些过于害羞的人也能参与到他们的事业里来。这一招果然不错,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十几岁的学生都来了,特别是女性客户明显增多,还曾经出现过排队去睡觉的场面。因此,刘老师无数次拉着魏小来走进小酒馆,两人开怀畅饮,把美好的睡眠事业描绘成一个五彩缤纷的大梦,让大家去睡吧!你们享受,我们挣钱。
刘老师由魏小来联想到了陈娟,这个女人心里隐藏着很多鲜为人知的东西,但他又找不到合适的场合与理由去探个究竟。此时刘老师自己也想灵魂出壳,能与陈娟的灵魂碰面,这样一切将大白于天下,他看了看那扇宽大的窗户,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向白房子走去。
走进大厅,刘老师问小护士,那个李洁走了吗?小护士不太高兴地说,没有呢,还在休息室,她好像有点不高兴,说咱们让她睡的时间太长了,她还对那个房间里的人不太满意,还要投诉我们呢。刘老师说,你先去应付一下,给我看看那个房间里都睡着什么人,然后快给她把面具戴上,要不碰上不太方便。小护士拿着面具转身刚要走,又被让老师叫住了,刘老师说,你顺便问她一句还需不需要再做一次心理辅导。
小护士答应着跑开了。